这么想着，她心情愉悦起来，一边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，一边问道：“前年我让你埋在椒房殿后院那棵桃树下的菊花酒可还在？”
“许是还在，婢子令人留意着，想来也不会有不长眼的敢偷了皇后陛下的酒喝。”
张嫣失笑，那倒也未必，保不准就有那胆子大又谗酒的呢？又或许无意间发现了那坛子酒，却并不知晓是她让人埋下的，那也不是不可能。
她心不在焉地想着，眼角冷不防瞥见一个小小的声音一闪而过，转过头去，却没见着人，只瞧见不远处一处院落大开着门。
“那是何处？”张嫣伸手指了指，随口问道。
“是永宁殿的后院。”
张嫣点了点头，也没多在意，刚要转身离开，便又瞥见一个人影，这一回转头，却瞧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站在门口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。
刘弘进宫时，张嫣曾经远远地看过一眼，虽然比刘恭大了三岁，身量却跟刘恭相差不多，而眼前这男孩，却远比那两人高了不少。
张嫣还在疑惑他的身份，桃梳等一干宫人却已经跪了下来，齐声道：“奴婢（婢子）见过淮南王。”
淮南王？
张嫣顿时了然。在吕雉大杀高祖众子时，有一个人却得以幸免，那就是因为丧母而被吕雉收养的刘长。
说到底，刘长跟她还颇有些渊源，因为他的生母赵姬，曾经是她父亲的妾室。
“你就是刘长？”张嫣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题来搭讪，只好明知故问，也好过什么都不说。
谁想刘长却根本不理会张嫣，只是定定地看着她，一动不动，宛若一只木偶。
张嫣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，嘴角一抽，勉强笑了笑，往他那边一边走一边道：“你可是要去看太皇太后的？她这会已经睡下了，你若是想去，可以……”
她话还没说完，刘长忽然转身就往院子里跑，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。
张嫣有些发愣，后半句话梗在喉咙里，让她说出来也不是，不说出来也不是，最后成了一声叹息。转头看身后一群人还都跪着，她又觉得有几分好笑。
“行了，人都走了，你们也都别跪着了。”想来也是孩子心性，又或者是见了生人，所以有些害羞？
这么想想，张嫣才发觉，自己在宫里已经住了六年之久，却是第一次见到刘长。
才回了未央宫没多一会，张嫣刚脱了厚重的裘服，就听得殿外有宫女惊呼：“呀，可是下雪了？”
张嫣绕过屏风，往门口看去，果然见到点点白絮从空中洒落，飘飘扬扬，连绵不断。
顾不上身上有些单薄，张嫣快步出去，站在前院里，仰着头任由点点雪花落在脸上、身上。
“皇后殿下，仔细一会着凉了。”桃梳吓了一跳，抱着裘服就跟了上来，刚要给她披上，却被她灵巧躲过。
“没事，我就站一会，马上就回屋了。”张嫣冲桃梳摆了摆手，冰冷的触觉却让她的心情雀跃起来。
她以前生活的城市，每年冬天都会下雪，鹅毛大的雪连续下半天，地上就能铺上厚厚的一层雪，整个世界就会变得银装素裹。
她每年都会堆一个雪人，然后跟朋友打雪仗，年复一年，乐此不疲。
而自她穿越过来之后，度过了六个冬天，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雪。
她忽然有些想自己的爸妈了。
“皇后殿下？”张嫣在外头吹冷风，桃梳自然不敢自己回屋去，便站在一旁候着，无意间瞥见张嫣双眼有些泛红，心里一惊。
张嫣眨眨眼睛，把快要涌出来的眼泪逼回去，冲桃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：“有雪花落进眼睛里了……有点冷了，回去吧。”
这么说着，张嫣却只是站在屋檐下，伸手接住落下的雪花，看着它们在手心里融化。
“桃梳，去把那坛菊花酒挖出来，烫温了端来，再让膳房备几个下酒菜。”张嫣忽然开口吩咐道。或许是由于这场雪，又或许是因为想起了现代的父母，她忽然很想喝点酒。
“诺。”桃梳应了，走之前还不忘把裘服给张嫣披上。
看着逐渐变得厚密的雪花，张嫣忍不住轻叹一口气，小声嘀咕道：“也不知道老爸老妈现在怎么样了，那边是不是也在下雪……”
“母亲一个人站在这里说什么？”
冷不防一个声音传来，沉浸在自己心情中的张嫣吓了一跳，转头看到刘恭笑得灿烂的小脸，略有些无奈。
“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？”许是有声音，只是她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，没听见罢了。
刘恭笑了笑，眼中闪过几分狡黠，他其实是故意放轻了手脚，就是想要吓她一吓。
“今个怎么这么早就来了？”要是平常，这时候刘恭应该还在御书房才对。
“孩儿见下了雪，担心一会下大了，太师回不去，便提早让太师走了。”刘恭说着，伸手拉住张嫣的手，当即眉头一皱，“母亲的手这般凉，怎么还站在这里吹冷风？”
说完，便拉着张嫣进了屋，又吩咐宫人往火盆里多加些炭，将火烧旺一些。
“母亲前几日还说孩儿不懂得照顾自己，现在反倒被孩儿照顾，可见母亲是离不了人的。”刘恭双手握住张嫣的手，轻轻揉搓着，时不时呵口气。
说这话的时候，倒是颇有几分她数落他时候的模样。
张嫣失笑，想要把手抽出来，却被刘恭攥得更紧：“别动，母亲难不成不知十指连心么？手尚且如此冰凉，那心里头可不得结了霜了？”
见刘恭说得极为认真，张嫣便也就由着他了，看着他专心为自己暖手的样子，方才那一丝思乡愁绪竟然淡了不少。
趁着这个时间，张嫣便把吕雉让她陪着他一同上早朝的事情跟刘恭说了，刘恭起先还是十分欣喜的，没过一会却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。
“那孩儿还是想自己独自上早朝。”刘恭小声嘀咕了一句，抬头见张嫣一脸困惑，又补充道，“早上起来冷得很，恭儿担心母亲一不注意就会着凉。”
“我就这么柔弱不成？”
张嫣挑眉佯怒，心里却暖得很。这孩子年纪还这么小，就这么懂得暖心，要是在现代，估计还能收获一大批粉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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