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说,那些人威胁他不准再查,否则就会害死我。
爸爸说,他只有我和妈妈了。
爸爸签了撤案同意书,姑姑的命在意外两个字的掩盖下翻了篇。
24
爸爸要杀我。
我也才知道,爸爸之所以决定以意外掩埋真相,并不是为了保护我。
而是为了亲自送我上路。
他的手机搜索记录下,关于参与谋杀会不会判死刑,怎么才能判死刑,如何悄无声息杀人等多达数十条。
数九寒天。
亲情?
可笑的亲情!
我心口发涩,全身的血液一齐冲向大脑,冲得我几欲闯到爸妈房里质问。
可我忍住了,并将手机原原本本放在了客厅茶几上。
干净的纸缓缓地、缓缓地擦去了我留下的汗渍。
隔天就是爸爸的四十岁生日,我提出要给他买蛋糕庆祝的那一刻,爸爸的瞳孔缩了又缩。
良久才听到他说了句,好。
25
爸妈倒下的那一瞬间,我提着的心,蓦地,落回了肚子里。
「爸妈,我去给你们烧茶,等一会。」
我轻轻揩去爸妈嘴角的奶油渍,走进了厨房。
满满的一大壶,壶盖都盖不稳,在水面上来回晃荡。
我将煤气拧到了最大,蓝色的火焰窜出来,瞬间燎上了壶身。
爸爸,你还记得吗,小时候你怕我烫到手,都不愿意我进厨房。
常说,烫到就不漂亮了。
哦,原来,一直误导我的就是你啊。
我取了两个杯子,放了茶叶,蛋糕上的蜡烛似乎还能烧很久呢。
我拿起钥匙出了门。
虽然说,已经不需要了。
妈妈最爱吃南街口那家糕饼,骑行十分钟,走路二十五分钟,也许我还可以在走的过程中,看看明天的菜。
消息就是在我等到新一炉糕饼出炉那一分钟来的。
遛弯的邻居李大爷在牵狗上楼的前一秒,被一楼轰的一下剧烈的爆炸震回了花坛。
猛烈的火势几欲从窗口窜出,幸好,门窗紧闭。
我一路冲回家,火势还很旺。
我要扑上去,却遭周围几个热心邻里拖住胳膊,抱住了腰。
我哭得撕心裂肺,一度哭到昏厥,人中都快被掐出血,我才悠悠转醒。
家,已经不是家了。
父母,成了裹尸袋里,两具焦黑的尸体。
有年长的奶奶安慰我,可怜的孩子,失去了姑姑,又失去了父母。
邻里也开始传流言蜚语,说爸爸和姑姑无父无母在孤儿院相伴长大。
感情是不纯粹的,他和妈妈没有亲生孩子,也许就是上天在谴责爸爸和姑姑畸形的爱。
我只是哭,眼睑都被泪水泡囊。
只在听到爸爸是为了给姑姑殉情时,瞳孔一缩,支支吾吾拙劣地辩驳。
却让流言宛如板上钉钉。
26
我凑近「姑姑」,嘴角越扬越高,「所以你们究竟是谁?」
心在胸膛里兴奋跳动,几欲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
「你们真的厉害,一度让我以为真是鬼魂作祟,你们究竟怎么做到的?」
「姑姑」眼皮垂下,距离之近,她的睫毛痒痒地刮过了我的鼻头。
「你听说过,在这个城市里,有一个组织叫清理者吗?」
「我们无处不在,专门对付那些十恶不赦的人间恶鬼。」
「让你们代入受害者角色,亲身感受亡者的恐惧,你们曾经施加的恶行,都会变成清楚的痛苦,落到你们的头上。」
她的手缓缓松开,指尖竟捧住了一颗「眼球」。
不,不是眼球,而是摄像头。
满屋子,整面墙,都是密密麻麻的摄像头。
它们转动着,像是红色的眼睛,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。
我从地上爬起,隔壁「妈妈」的哭声变作了尖利的嘲笑。
这里,就是人间地狱。
我直视「姑姑」。
「你们篡改了我的记忆,让我体验了一次全然不同的人生,目的是什么?」
「这些摄像头又是什么?直播?暗网?赚钱赚眼球?」
我一点点套话,「姑姑」的嘴始终抿得像蚌壳,只是她的头也始终摇着。
「那是为了什么?」
终于,她开了口。
「你体会到了利贞的痛苦了嘛?体会到你养父母对你的无私奉献了嘛?」
「你可知道,你偷看手机搜索记录的事情,你爸一直知道?」
「你可知道,你爸清楚蛋糕里有***?」
「你可知道,你爸是甘愿去死的?就是为了向亲妹赎罪?」
「你可知道,在你真实记忆打开前的所有,包括你爸妈对你的无限关心都是真的?」
「你可知道,他们虽是养父母却从未嫌弃过你半分?」
为了我?
为了我要杀了我?
怎么可能!
我摇头,远离眼前的女人,手慢慢去摸门把手。
「你说的都是假话,他们都瞧不起我!都想抛弃我!他们该死!」
「姑姑」闭上眼,长长地,长长地,叹了口气。
「也许真的有天生恶种吧,可惜了你养父母的谆谆教诲。」
「已经三次了你还是不知过错,不认为你自己三观扭曲,永远要他人为你的错误买单,那你就永远在地狱里沉沦吧。」
27
咚咚咚。
咚咚咚。
有人敲门。
会是谁?
我看向床头闹钟,凌晨三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