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,张老头怏怏不乐,偶然听说老君山上有明朝皇帝的后裔,因为躲避官兵的追杀,隐藏在山里修炼。官兵多次围剿,因为那一厂人法术极高,官兵一到山上,不是迷路,就是无缘无故倾盆大雨,迷雾重重,人的影子不见一个。
如此下来,那些人一百多年来,仍然得以在老君山上隐居而繁衍生息。张老头决定去老君山试一试,或许请得高人下山,到那秦王寨讨个说法。
他随人上山,到了老君庙,一住就半个月,渐渐的与那庙祝熟了,交谈中,把儿子被秦王寨李通变化所害一事说了出来。庙祝始时只表示同情,张老头下山后,带着礼物又去多次,如此这样一来二去,庙祝才答应带他去见那明朝皇帝的后裔。
去见之人,其实不是崇祯太子朱慈烺,而是他的追随者。
原来明朝灭亡后,朱慈烺逃遁老君山下,公开身份是黄冠道人,暗中被追随他的遗民尊为皇帝,潜居栾川30多年,往来遁居于伏牛山区,偷偷地做了三十多年的亡明皇帝,最后终于复国无望,郁郁死于栾川深山之中。
而太子的追随者王冲辅佐太子潜逃栾川,太子死后,自己也渐渐绝望,于是,一心究道,终有所成,已在老君山活了160年。
他们在山凹的一个山洞里见到他时,着实吓了一跳,这人老态龙钟,白发苍苍,根本看不出一点仙骨道貌来。张老头不免大失所望,扭头就走。
王冲在洞里道:“来客居然以貌取人而放下仇恨不报?这样也就罢了,人间的恩恩怨怨何时是个完呢?也罢也罢!”
张老头住了脚步,庙祝在洞口笑道:“见了神仙却不知是神仙,岂不枉费我一番心思?你还是进去好好同神仙说了,他会为你排忧解难的。”
张老头复进了洞去,却见适才那老态龙钟白发苍苍的王冲,已然是个年轻后生,巍然坐在那里,闭着眼睛。
张老头知道当真遇到了高人,当下拜了,把秦王寨李通将自己的儿子变成羊杀了吃肉一事,仔细的说了一遍。他道:“我就一个独子,全指望他养老送终,如今被那李通杀了,往后自己的一身朽骨,谁来收拾?”那是眼泪澎湃,泣不成声。
王冲便道:“你老起来,这种传说之事要眼见为实、耳听为虚,自古用道术把人变羊者有之,可是那会法术之人,因为有戒律的缘故,怎可食用人肉?在我看来,你儿子未必已死,只是困在羊圈里与羊为伍,生不如死罢了。”
他站起来,道:“我随你去,只要到了秦王寨,进到羊圈,哪只羊是你儿子,我一看便知。只是那李通素来以大王自称,又怨恨你儿子辱了他娘子的缘故,断是不肯放出来。他那人贪财成性,但有银子事情就不难。”
张老头说:“我这把老骨头怎有银子献他?神仙与那李通都是道术中人,烦去说说,或者不看僧面看佛面,首先救我儿子则个?”
彭泽已听入了神,道:“我与那李通谋过数面,他有法术是真,但实不知他会把人变成羊。听老人家所言,倒是稀罕。后来救了你儿子没有?”
张老头继续道,王冲和他下了山,回家备了酒肉等礼,命人抬着,去了秦王寨。李通见张老头又来,身边还带着老君山的道人,发起火来,道:“你儿子自己走了,你倒到我处打听了两三次,难不成怀疑我李通把他吃了不成?”
他扬着刀,道:“官兵来了我都不怕,难道害怕你这老头请了个手无搏鸡之力的道人来?”
王冲从兜里取出一把黄豆来,道:“你我都是学道之人,没想你如此背离天道,把人变成羊,不要说阎王爷不会放过你,就是本道,也是看不过去了。今天我就破了你秦王寨,拿了你,带上山去,关到洞里,好好教养教养!”
手里的豆子一洒,一瞬间就见许多小人儿在地上翻滚,见风就长,初时似幼儿,渐的突然高大起来,与成年人一般大小,手里拿着勾叉,约有百余,团团围住李通。李通一寨之兵,此时被王冲手指头一扫,用水法定住,眼睁睁见那些豆兵把李通捆绑个结结实实。
张老头和王冲急去寻羊圈,见羊群里,一只白山羊流着眼泪,“咩咩”叫个不停。王冲道:“那羊就是你儿子,拉了赶快走。”
他们把羊牵出来,王冲用手指头在羊的头上比比划划,口里念念有词,就见那羊从头慢慢变了,然后身体也慢慢变化,渐渐的变成人的模样。张老头一看,果然是自己不争气的儿子,拉着就走。
豆兵押着李通从秦王寨出来,到了山谷里,突然见后面从秦王寨里冲出一个怪物来,那怪物长得像老虎,头上却有一只角,拖着一条蛇尾巴。只是嘴巴张开的时候,大得异常,足足可以把一个人吞下。
王冲道:“这妖怪是李通养的,我的豆兵可以消灭他!”
于是,王冲把已经收回兜里的黄豆又拿在手上,朝那怪物洒过去,一下子,就见豆兵把怪物团团围住。可是,怪物一点也不害怕,只是把长长的舌头从血盆大口里伸出来,一下子把那些豆兵卷到嘴巴里。
怪物嚼吃那些黄豆后,朝王冲追来,王冲显然是害怕了,居然弃下张老头,自己一溜烟逃跑了。
张老头吓得说不出话来,怪物到了他面前,突然口吐人言,道:“你儿子有错在先,我家主人把你儿子变成羊也无可厚非。如今,你既叫老君山道士下来拿他,倒过分了一些了。我本想把你一口吞下肚去,但又害怕毁了戒律。”
那怪物摇了摇蛇尾巴,突然“嗖!”一下变成了一个汉子,道:“一事补一事,你儿子侮辱了我主人的妻子,你得把自己的女儿送来给我家主人做小。这事儿才可能算了。”
汉子去解了李通身上的绳索,回头对张老头道:“如今我饶你父子两个人的性命,赶快回家去,为你女儿准备嫁妆,改日我家主人就来迎娶!”
张老头得回儿子,自己也捡得了性命,哪里还敢与他们理论?回到家中,惶惶不可终日,不想,才过了两天,那李通就带人上门,留下五十两银子,把张老头女儿抢走了。
彭泽已酒已喝够,道:“李通人不错,你女儿嫁了他,不也是她的福气,你们一家的福气吗?这有什么伤心的?”
张老头道:“县太爷有所不知,李通把我女儿抢去,却不是做妻子。”
彭泽已道:“他已有老婆,自然你女儿只能做小,难道还想做大?”
张老头道:“做小倒不错了,只是做小的也做不成!”
“为何?”
“李通把我女儿虏去,却是关在房里,不准出来,自己进去倒也罢了,他那秦王寨的男人没有不进去的,昼夜不停的折磨,把我那如花似玉的女儿折磨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。所以,我才想,托县太爷你去说说情,把我那女儿放出来,他留下的银子我分文未动,却要还他去。”
彭泽已道:“原来如此!好吧!如今我回县衙也不可能,正好要到陶湾一趟,在秦王寨避一段时间,这事儿我去说了保准成。”
张老头当下就跪倒,道:“全凭县太爷救救我那女儿一命了。如今儿子死了,就剩下她一个,绝不能让她被折磨死在秦王寨。就是死,也要死在我两个老骨头的身边。”
彭泽已见老太婆收了碗,用木盆打了热水给他洗脚,又问道:“你老人家的儿子又是怎么死的呢?”
张老头道:“我那不孝儿子自从秦王寨回来后,整天‘咩咩’叫个不停,话也不会说了,饭也不会吃了,给他衣服他撕碎掉。肚子饿时,就到门口去啃草吃,前些日子突然一病不起,请医不治,骨瘦如柴,然后就死了。”
张老头道:“他死后,我觉得一家人的不幸,都因他引起,由此丧事也不办,草草埋了了事。所以门口的白灯笼不是因为他而挂,只是白莲进了栾川,才按照她们的要求挂的。”
彭泽已道:“老人家节哀顺变,明天一早,我便去陶湾,然后转道石庙,到了秦王寨,一定会说服李通,把老人家女儿放出来。不过,老人家的马匹,可得借我骑去才行,这一路,到处都是白莲,哪还有胆子徒步慢行?”
张老头道:“好马是没有,只是一匹瘦马,老汉拿来拉犁耕田用的,就拴在院子外面的马坑,县太爷如不嫌弃,自己骑去,当是所托之事的酬谢。若是嫌弃它行的慢了,老汉这就去邻家买一匹骏马,县太爷去时就快一些。”
彭泽已道:“这一路去,就害怕遇到白莲的人,行的慢了,老人家女儿的事情恐怕就有差池,就烦老人家去买一匹好马来。”
老头问老太婆要了几两银子,叫彭泽已到里屋去睡了,自己把门关好,出了门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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