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日,乾隆从养心殿驾临毓庆宫,见众臣在门外候着,专等嘉庆上朝,已是恭候多时,忍耐不住交头接耳。乾隆皱着眉头,只是责问太监张太等人哪里去了。
一小太监跪道:“皇上正在坤宁宫更衣,张公公过去接驾。”乾隆进了毓庆宫,太监宣道:“有事早报,无事退朝!”
众臣跪在殿下呼“太上皇万万岁!”,乾隆宣:“众卿平身!”
侍卫鄂辉奏道:“日前万岁敕旨锦衣卫百人,离京下到河南南阳,与河南巡抚景安会晤后,一路改头换面潜入贼军之中,不想那齐王氏早已觉察。”
他道:“这齐王氏早有安排,夜中借军中安寝时,分头捕杀,我侍卫百人在假寐之中,无一幸免!那齐王氏猖狂至极,竟然切下百个侍卫头颅,令贼人连夜挂在承天门外,京城一时哗然。”
这时候,见嘉庆急急进了毓庆宫,张太跟在后面。他顾不得许多,赶快在龙床上坐好,那脸上全是汗水。他急的不是早朝迟在乾隆后面,而是因为派出侍卫一事,却是自己安排。
他稳了神,见殿下和珅面着头,两个肩膀不住的抖,却是竭尽全力忍住笑的样子,忍不住怒火中烧。顾不得乾隆正要开口训话,大声道:“河南巡抚景安何在?”
众人猜测嘉庆一定会找河南巡抚景安的茬子,要把一百个侍卫被杀的事推到他身上,那可了得??景安,乃钮祜禄氏,满洲镶红旗人,却是和珅族孙。如果河南巡抚景安出了难堪,和珅的台阶就不好下了。
旁边的侍卫舒亮道:“报皇上,河南巡抚景安正在河南南阳一代与贼军昼夜激战!”
嘉庆见太上皇转头看他,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。嘉庆顿了顿,见和珅在殿下满脸是笑,气就更大了,哪里还顾得乾隆的眼色,道:“从邓州到南阳也就四十多里,如今邓州已破,贼军避重就轻,趋向信阳,而他驻军南阳,按兵不动,不去追击,是何道理?”
和珅在殿下,不是回嘉庆的话,而是道:“请太上皇明查,河南一省因为旱涝灾害,军饷缺乏,旗兵缺衣少食,河南巡抚景安不顾困难,坚持驻军南阳,以筹济恒瑞军饷,正在对贼军围追堵截。”
嘉庆见他不回答自己,倒向太上皇说话,愤怒的道:“日前所拨银两,着何用途?居然还以筹济军饷为借口,任那齐王氏堂而皇之进入河南?如果信阳又失,着何解释?”
气氛紧张不言自明,这时候乾隆道:“贼军十万之众,又得乡民助威。当春之下,天寒地冻,剿匪之事实是艰巨。贼军虽从湖北襄阳进入河南,到南阳不过区区三百里。”
乾隆道:“景安驻军南阳,已阻其锋。今河南巡抚景安筹济恒瑞军饷,为朝廷分忧解难,理应褒奖!敕旨加封,任太子少保一职,以资鼓励!”
这不是大笑话吗?河南巡抚景安明明可以把齐王氏阻挡在南阳,举而剿灭,却顾守不打,以筹措军饷为由,让其趋向信阳,不仅不遭惩罚,反而得到褒奖,给他个太子少保的荣誉称号。嘉庆那个气,不言而喻啊。
乾隆又道:“鉴于侍卫刺杀贼首失败一事,朝廷自然分拨银两抚恤家属。今敕旨拨银十万,以资河南军饷不足。”
乾隆又授意嘉庆传旨,命西安将军恒瑞,率兵从湖北当阳朝河南境内进发;命都统永保,侍卫舒亮和鄂辉,鄂督毕沅和湖北巡抚惠龄,速速调动兵马,增援河南一省剿匪之事。嘉庆颁旨完毕,退朝后,又闷闷不乐去坤宁宫,见喜塔腊氏去了。
京城之事暂时按下,话说,齐寡妇领众娘子军,从湖北襄阳檀溪白马洞钻洞而来,八百里的路程,不过片刻之间,就到了河南栾川。
湖北襄阳已被白莲闹得炸了锅,就连河南巡抚景安守不住邓州,而退兵南阳,这栾川一地仍然风平浪静。齐寡妇领娘子军一行白衣,到了栾川县城,两个女童提灯笼在前,六女在前翻跟头开路,白色旌旗参杂军中。
齐寡妇骑着高头大马,威风凛凛。街道上的人,猛一见这阵势,还以为是哪一家杂耍的戏班子来了,纷纷挤在路边看热闹。
那些女子本来姿态万千,如今一身洁白,更加衬出皮肤的嫩白来,咋一看,真的是丝尘不染,好似仙子下凡。因此街道两边被挤得水泄不通。
那些娘子军齐呼:
“白莲神教,拯救万民!”
“无生老母,赐我神威!”
此时,就见军中白纸飘飘扬扬,飞到街道两旁,那上面写道:
混元宝经展放开,诸佛菩萨满空排。
皇胎儿女齐得度,九玄七祖上天台。
金童玉女左右站,老母莲台坐朝南。
功小念经重修炼,无生老母传经来。
一朵白莲赛白云,老母下山度善人。
叫善人您听原因,眼前就是土埋身。
二朵白莲从天开,翻天覆地称英豪。
雷声一响化世界,显赴佛祖万丈高。
十二老母分五路,撑住天盘结吾交。
三朵白莲连成心,跟着混沌传真文。
一指能开千层道,金枝玉叶开法门。
四朵白莲照四方,王母娘娘下天堂。
下来天堂去查看,又查恶来又查善。
查出恶人下地狱,查住善人怀里拦。
五朵白莲山里林,千年松柏熬成真。
老祖已知明大道,菩萨也能撑乾坤。
手托日月佛国主,能开千家万户门。
手提金笔把名点,丝毫不能错一分。
六朵白莲水上漂,飘摇根基扎不牢。
不知念经好处深,事后方知假和真。
七朵白莲靠尘埃,老母下凡渡劫来。
老母归官撑住盘,苦劝东土女共男。
八朵白莲向东流,诸佛菩萨加忧愁。
眼看末劫时年到,加紧修炼不能丢。
九朵白莲九月秋,念佛之人莫要愁。
老母撑住风和雨,五谷丰登就能收。
十朵白莲池里生,托天老母号九重。
若要真心来认母,收的宝号作证明。
十一朵莲照西山,母的真言不许传。
双足就把佛门进,同到安阳见无生。
十二朵莲池里开,二家诸佛对上差。
功满果园功成就,无生老母早安排。
众人见白纸黑字,都是无生老母,而这无生老母,是汉族民间宗教中最为著名的女神。集创世主、人类祖先、救世主于一身,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。
无生老母起源于明代中叶出现的罗教,创始人为罗梦鸿。在罗教及其支派的理论中,无生老母既是造物主,又是救世主。她是人类的祖先,创造了宇宙与人类,同时又拯救沉沦于苦海中的后代,派神佛等下凡,或自己亲自下凡救度众生。
明清的汉族民间宗教几乎都以无生老母作为最高神职,“无生老母,真空家乡”成为汉族民间宗教的“八字真言”。如今见这些漂亮女子白衣楚楚的宣传无生老母,继而倍感亲切,因此肃然起敬。
那些生意人见娘子军经过门下,纷纷施银,图求平安。举着盘子的女童顷刻之间就得了满满一盘银子,却不是中饱私囊,而是分给街道两边的穷人。一时间满街沸腾,都知无生老母下凡解救穷人了。
那仔细看的,觉得骑在马上的美女很是眼熟,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?突然有人叫道:“那不就是齐家班的蹬缸艺人王聪儿吗?”经他一说,众人再看,不论鼻子眼睛,音容笑貌,与那王聪儿无差。
因此都呼道:“王聪儿!王聪儿!”
又有人呼道:“无生老母!无生老母!”
于是,满街都是“王聪儿、无生老母”的呼声。
这事立刻惊动了栾川县衙,知县一听,拍掌叫好,道:“那女子就是反贼齐林的女人齐王氏,还不快去抓来?”
当日齐林用缩骨术从县衙石嵌牢监的窗口上逃走,害得知县被知州骂了一顿,这一次,齐王氏反把自己送到栾川来,知县岂有放过之理?他领了衙差十多人,带着火铳、刀棍,朝所在街道冲了过来。
街道上的人见知县领众衙差来势汹汹,虽不知为何,只是害怕误伤自己,纷纷躲避。知县到了距娘子军不远处勒马,让衙差排成一排,举着火铳瞄准那些白衣人。他吼道:“齐王氏,还不赶快下马束手就擒?”
谁知齐寡妇不仅不惧他,反笑道:“我本要到县衙寻你去,不想,你这狗官倒自己出来送死?今儿,我就取你狗头,开了你那搜刮民脂民膏的仓库,倒不失是个去陶湾之前给民众的一件见面礼!”
她放马踏踏的朝前走,那护驾的六个女子急忙腾空而起,飞身到了马前,比着护驾的阵势。
知县笑道:“你那丈夫用缩骨术逃走,如今我倒看看你用什么法术离开我这栾川之地?”他手一挥,吼道:“给我打!”
五六支火铳“砰砰”着响,只见在齐寡妇马前护驾的女子,全部胸口中枪,冒着硝烟,却稳稳当当,巍巍站着,衙差见此大惊失色,都道:“这些白莲果然有刀枪不入的本领,她们又是人数众多,不如撤吧?”
知县这才慌了,道:“撤!”他拍马就走,那些的徒步的旗兵跟在后面,连滚带爬,简直是鬼哭狼嚎。
齐寡妇在马上道:“乡亲们!我白莲奉无生老母之命挽救天下苍生!走,随我到县衙粮仓取粮食去!”
娘子军俱呼:“教师神威!教师神威!”
街道上不论男女老少,跟在娘子军后面朝栾川县衙粮仓蜂拥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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