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我坐在床边看话本儿，夫君拿着笔墨为我作画。

他修长的手执笔勾画，不一会儿我的轮廓就跃然纸上。

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，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眼熟，好像许久以前就见过了似的。

大概这就是话本子里写的「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」，天定的姻缘，一见如故吧！

想到这儿我有些开心：「夫君，你给我作画的样子真不像个保镖跑江湖的武夫！」

夫君抬起头来，笑眼盈盈：「哦？那我像什么？」

「不像武夫，倒像个探花郎！」

此言一出，夫君嘴边的笑意僵在了脸上，手中的毛笔也应声坠地。

「你想起来什么了？我是谁？」

他直勾勾地盯着我，眼里像有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，藏着我不知晓的阴霾。

我有点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：「夫君说什么呢，你是我的夫君啊。」

他松了口气，随后紧紧地抱着我，几乎让我有些喘不过气。

「我们永远不要分开，就这样一辈子就好...」

夫君向来温柔，许久之后我才知道那天他失态的原因。

我十六岁那年沈惊鸿参加殿试，一举中得三甲，正是当年的探花郎。

8

还未出正月，夫君便又要出去赚钱了。

想来是因为新年时夫君给我买的那件紫貂坎肩太贵，导致我们家的财务出了亏空。

我有些歉疚：「夫君此行返程时切勿再买什么东西给我了，我什么也不缺的。」

夫君揉了揉我的头发：「好，你乖乖等我回来。」

夫君离家的第十日，有位贵妇人携着一队人马到访小镇。

她满头珠翠，衣着雍容华贵，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。

我的邻居们平日里也不像趋炎附势的人，却不知为何特别怕她，一见了她就齐刷刷地跪作一排。

她不理旁人，只点名要见我。

我偷眼瞄她，奇怪，她这张脸我明明是第一次见，怎么有点眼熟呢？

贵妇人也看我，半晌过后她开口：「真傻了？」

小环瑟瑟发抖着将我挡在身后：「夫人，姑娘确实什么也不记得了。」

她身旁的跟班小厮一把拨开小环，小环被推得一踉跄。

我最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，便狠狠推了那小厮一把。

贵妇人冷哼一声，满眼不屑。

「呵，你不是个争气的，倒是命大能活。」

小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：「夫人，夫人！求您饶了姑娘吧，侯爷若是回来...」

一个年纪大些的婆子上前来左右开弓打了小环好几个耳光：「贱婢！夫人跟前有你说话的份？带走！」

就这样，我被这群看上去很是讨厌还暴虐的陌生人架上了马车。

我有点害怕，不知道他们要带我去哪，不知道夫君几时才能归家发现我被绑架。

但也仅仅是有点害怕，因为他们只绑上了我的手，并没有蒙住我的眼。

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窗外风景吸引了，我看到了一座气派的城楼，上面写着长安城。

传说中周穆王有八匹神奇的骏马，可以日行三万里。

我的家在江南，即便拉车的马是神仙八骏，也不该如此快就到了长安。

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只是神话，所以，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从来就不住在什么江南小镇。

故土难离，我一直在长安城郊的田庄。

9

我做了一个梦，纷乱嘈杂，有人哭泣，有人流血。

耳边回荡着那些可怕的声音，眼前看见的景象却恬淡安然。

鼎盛时期的侯府白玉为堂金作马，屋内大宴宾客，推杯换盏之间就构成了一座名利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