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泰山崩而不变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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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李长博眸色渐深。

  没出声。

  付拾一出于某种心思,没有反抗。

  就这样,跟着一路回了长安县县衙。

  李长博回去县衙,第一件事情就是审问付拾一。

  在人屋檐下的付拾一,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,开口就是。

  “我说过了,是我发现的,但这个事儿不是我做的,看尸僵程度,至少已经过去两个时辰。最多也不会超过十二时辰。”

  “她相公刘大郎是今天早上走的,当时我们一起出的坊。他出城,我来摆摊。”

  “回去后,谢大娘一直在家,我出去没有,她也清楚。

  李长博点点头,“可你却很了解。”

  付拾一微笑反问:“难道说,知识渊博也是罪过?”

  李长博停住,沉默不语,

  付拾一的反问更加犀利锋锐,一针见血:“我一个弱女子,为何要做这样的事?”

  李长博终于开口:“何为尸僵?”

  付拾一的尖锐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球,瞬间瘪下来,耐心给他解释。

  “人死后,在三个半时辰到十二个时辰后,就会从某些地方开始,慢慢僵硬。这个现象,乃为尸僵。”

  李长博微微抿了抿唇角,“你师从何处?”

  “若无记错,如今仵作技艺,都是口耳相传,从未有书籍流传。”

  付拾一这才发现,这位县令大人,真当是细心。

  不过既然来长安,付拾一自然早就想好了理论:“我爹是衙门守尸人。那些无名氏,无人认领的,都暂且送到义庄。我爹就在那儿当差。”

  “所以若你要杀人,也轻易。”李长博断言,年轻脸上看不出情绪端倪。

  付拾一肃容:“不管李县令信不信,这件事情,绝不可能是我。我虽然……但是绝不会杀人。”

  付拾一严肃的样子,李长博这么看着,忽然觉得好像很可信。

  “先留下。”李长博出声,并不因此有半点心软:“待我查明。”

  付拾一见他要走,脑里飞快转动,说了句关键的话:“大人不妨问问仵作,巧娘是何时亡故!”

  ……

  第二日天还没亮,付拾一就被放了出来。

  付拾一出了县衙,一路回家,路上遇到熟人,就发现他们瞧着自己神色都有些不对劲了。

  付拾一如往常一般打个招呼,然后就开始收拾出摊的东西——

  谢大娘惊了:“今儿还去?”

  付拾一“嗯”一声:“我去县衙外头摆摊,若有消息,也能知晓。不管如何,巧娘对我极好,如今刘大郎也不在家,若案子了结,我就先去将人领回来入殓。”

  谢大娘来不及说话,付拾一已经出了门。

  付拾一照常出摊,不仅谢大娘震惊,就连衙门里一众不良人都惊了:

  李长博也知道了这个事儿,沉默片刻后,缓缓开口:“倒是性情坚毅,且泰山崩而不变色的淡然。此女颇有些特异之处。”

  李长博不知道为何,就多了好奇,吩咐方良:“去买几个卷饼。”

  方良屁颠屁颠的去买。

  付拾一认识方良,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牙齿,很是礼貌:“几个?”

  方良顿了顿,“买十个。”

  付拾一推销:“李郎君熬夜一宿,必定困顿,卷饼干了些,配一碗馄饨更舒坦。”

  “那来一碗。”方良很不经推销:“一会儿再将碗送回来。”

  付拾一手脚麻利的快速煮好,一并交给方良。

  东西很快就到了李长博跟前,李长博看一眼那一碗热腾腾飘着葱花和芫荽碎末的奶白汤馄饨,忽然觉得自己饿了。

  李长博取过一个卷饼,接过方良递过来的银勺:“将卷饼分与众人。”

  师爷谢双繁看一眼桌上的馄饨碗:“昨日夜里的案子,不良人那头可有什么线索?”

  李长博便说起案子。

  谢双繁提醒:“别耽误太久,最近马上要到陛下千秋宴了,可有不少使节来。”

  李长博颔首:“我知。”

  李长博揉了揉眉心。忽又想起付拾一来。

  下午的时候,王二祥带着人在街坊里问话。

  付拾一自然也是被问的人之一。

  王二祥什么也问不出。付拾一每一个回答都合情合理。

  反倒是问完,付拾一问了句:“现在谁的嫌疑最大?”

  王二祥板着脸,看着挺凶:“这是机密。”

  付拾一点点头:“倒是可以让仵作看看伤口。脖子上那个伤口,应该是第一下,一般来说,能从伤口上看出凶手发力点。然后再计算出凶器角度,大概就能知道凶手身高。”

  王二祥一脸迷蒙:不好意思,再说一遍?

  付拾一咳嗽一声:“你可将这个话带给李郎君。”

 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李长博的耳里。

  李长博思忖片刻,去见了仵作。

  仵作听完之后就面上涨成猪肝色:“李县令,我做了这么多年仵作,也没听过这样的说法!李县令你既另外请了高明的,就干脆请他来吧!我老了,不中用了!”

  李长博虽是世家子弟,却无倨傲,反而耐心哄了一句。

  “您是老师傅,经验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。老而弥坚才对。”

  许是因为命案的缘故,虽还没到了宵禁时间,可街上一个人也没了。 

  付拾一将小炉子的炭火拢好,然后悄无声息的从窗户翻了出去,然后又将大门打开一条缝,闪身出去。

  这个案子,付拾一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
  她要再去现场看看。

  付拾一才不过刚刚站定,就听背后清朗男声带些戏谑:“女郎有夜游的癖好?”

  付拾一骇了一跳,险些没叫嚷出来。

  定睛一看,就看见李长博似笑非笑,一身的清雅,偏掩不住一双眼睛慑人。

  付拾一咬牙不承认:“我只是出来透透气。”

  “那现在便可回去了。本县虽治安颇好,但女郎妙龄,还是别在外夜游得好。”李长博“善意”提醒。

  付拾一当然不会回去。于是叹一口气:“李郎君既然要过去,莫不如带我同去罢?早日抓到凶手,对谁都好。”

 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。

  李长博没说可以,也没说不可以,只是转过身去,朝着陈巧娘家中而去。

  李长博看着院子里的杂乱,皱了皱眉:“从哪里看起?”

  “先看外头。”

  付拾一从怀里掏出一个细布手套戴上,神色严肃平静,就连语气里也有了不容置疑的……威严。

  李长博内心古怪,却还是静静立着,观察付拾一的一举一动。

  付拾一仔细检查过院子里,没发现什么特意之处,随后便又看李长博:“咱们进去吧。”

  李长博提着灯笼过来,然后打开了门。

  付拾一下意识命令:“跟着我,别碰任何东西。”

  付拾一这次没在客厅停留,而是顺着地上依旧在的血迹,进了内室。

  内室里一片凌乱。

  付拾一微微皱眉,走到血迹中心处,看着地上那血迹,“陈巧娘就是在此处,被割喉。”

  “当时陈巧娘应是站着,所以血迹才喷得那么高,连床帐顶上都有。”

  李长博看了一眼帐子,沉默许久。

  李长博刚抬脚走了一步,就立刻被付拾一喝住:“说了不准乱动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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