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.
我打开门,和江树撞了个满怀。
大概是工作上不顺心,他满脸的烦躁疲惫,「苏穆,你是不是有病?」
我拿纸巾捂着手,渗透出斑斑血迹,「对,对不起…我不知道你回来了。」
他看见了我的伤口,却只是瞟了眼,冷漠地撞开我,「一天天的搞些什么都不知道。」
我去客厅找药箱,婆婆蹙眉,「你怎么搞的?」
我慌张地抿嘴,手足无措,「对不起,削苹果不小心割到了手。」
她骂了我一句,让我把热牛奶端给江树,别忘了正事。
我洗完澡出来,江树已经睡了,房间里一片黑暗。
「咳咳。」
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。
我惴惴不安地摸上江树的背,身体做好了被他甩开的准备。
却不料,他一个转身将我压在了身下。
迷糊之间,我听到他喊了个名字。
「佳悦……」
「我爱你。」
这一记当头棒喝让我瞬间四肢冰冷,脑子无比清醒。
他衬衫上的口红印,是不是也是这个佳悦留下的?
此时,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,直至消失。
方小花,也就是我婆婆,她一直贴在门外偷听。
她掌控欲极强,虽然江树是妈宝男,但在有些事上,他们似乎存在分歧。
曾经我无意之间听到过他们争吵,方小花极力反对,情绪激烈,甚至以死相逼,最后江树不得不妥协服软。
我无力地躺在床上,没有迎合,没有呻吟。
一道闪电落下,床底下的娃娃睁着血红血红的眼。
却只有一只。
13.
两小时前。
我割破手指,脚步声和电话声同时响起。
就在我染红了一只眼后,手机弹出一条消息。
「千万不要!」
我第一时间将娃娃踢入床底,抽了张纸捂住手指打开了门。
在他错身进门后,我呼出一口浊气。
14.
当晚,他做噩梦吓醒了。
一脸的惊恐,满头大汗。
「你…你前几天做噩梦梦到什么了?」
他惊魂未定地摇醒我。
「一个孩子…没有眼白……」回想到那个画面,我忍不住一个哆嗦。
他脸色一白,似乎想到了什么,看了我一眼,没动。
连续好几个晚上,他都从噩梦中惊醒。
甚至有一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客厅。
于是,他在客厅装了个360度无死角的监控,企图破案。
没想到,装完监控后就没再做噩梦了。
一切都风平浪静。
我再次蹲在床边。
慢慢地俯下身,将头贴近地板,向床底望去。
一目了然的空荡。
果然,他是知情的。
15.
我精心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。
气氛明显有些僵持。
我知道的。
昨天我借故出门,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。
他们吵得很凶。
说真的,这几年来,我头一次见他敢忤逆她。
估计也是最后一次。
我愉快地吃完饭,轻哼着歌洗碗。
回到房间,看了眼窗边迎风作响的铃铛。
他有些烦闷地躺在床上看书。
我看了眼时间,快要六点半了。
我洗完澡换了睡衣坐在客厅沙发上,一如既往地拿着水果刀削苹果,边吃边看电视。
正看到精彩的部分,江树出来了。
脸色有点差,没什么精神。
他突然冲过来,拿起茶几上的刀就向我扑来。
「啊!!」我一个躲闪不急,手臂被锋利的刀划开了一道口子。
鲜血淋漓。
「阿树…你干什么!」我一边跑开,一边大声质问。
他阴沉着脸,不吭声,一步步向我逼近。
「救命啊救命!妈,快救我,阿树他疯了!」
我神情慌乱地四处逃窜,手里紧紧抓着扫把防身。
「怎么了吵吵闹闹的?」他妈妈闻声出来,看了眼,尖叫出声。
「小树,你怎么还动起刀了。」
她气势汹汹地怒瞪我,一巴掌将我呼在地上,又用力踹了我一脚。
「小贱蹄子,又惹小树生气是吧?我打不死你!」
我闷哼一声,抱着肚子,痛到扭曲。
是我天真了,母子俩沆瀣一气,她怎么可能会救我。
就算是他捅了我一刀,她估计都能补两刀,再帮忙处理尸体。
「哧。」
刀子入肉。
她震惊地回头。
白刀子进,红刀子出。
「哧。」
带着鲜血的刀子再次捅进了她体内。
温热的血喷洒在他狰狞麻木的脸上,显得十分恐怖。
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说话,就倒在了地上。
「妈!!」我撕心裂肺地叫着,爬起来去争夺他手中的刀。
他一把将我掀翻在方小花的边上,借着被她胖硕的身体挡住的监控盲区,我露出一抹畅快的笑容。
「我早就结扎了,你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子。」
16.
本就没剩几口气的她,瞪大着眼,断了气。
临死之际,怎么也想不通她一手带大的乖儿子为什么会杀害她。
我爬起来,摇晃着方小花的尸体,「妈…妈!你撑住!」
在他扑过来的一瞬间,我立马闪开,警惕地看着他。
「阿树…你疯了!她再怎么样也是你妈啊!你怎么可以弑母?」
他早已杀红了眼,满身是血,阴鸷地盯着我。
这时,我的手机响了。
我猛地跑到茶几旁,拿起手机,「救命!快帮我打110!」
「砰。」我被踹翻在地,手机也飞了出去。
我胡乱挥舞着手中的扫把,屁股一点点往后挪,身后传来一阵凉意。
是墙。
已无路可退。
他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魔,一步步向我逼近,在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血脚印。
突然,旁边的大门被打开。
我欣喜若狂,肯定是警察来了!
「救……」
「哧……」
男人一个疾步向前冲,刀子捅进了那人的胸口。
我抬头望去,是个女人,穿着漂亮的裙子,刚做完的头发蓬松柔顺。
她哇哇地吐着血,断断续续地质问:「为…什…么…」
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,她就倒在了地上。
鲜血浸湿了她的白裙子,如同一朵朵盛开的红玫瑰。
「你…你不要过来!」我无助地后退,后路再次被柜子截断。
绝望之际,右手突然摸到了一个东西。
是做美缝的刮刀。
他举起刀向我捅来,我闷哼一声,刀刺中的瞬间疼痛无比。
我却顾不上疼痛,趁机紧握住刮刀用力在他脖子上一抹。
他松开了刀子,双手捂着脖子后退几步,鲜红的血从他指缝中涓涓流出。
我咬牙忍着剧烈疼痛将刀从左臂拔出,血喷洒而出。
「砰。」
地上到处都是血,很滑,他摔在了地上。
我踉跄着走向他,趴在他身上。
背后是闪着红光的摄像头。
此时,他目光涣散。
「阿树……阿树!」我慌乱地掀起他的衣服,试图捂住他的伤口。
我趴在他耳边,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,一个恶魔般的笑容在我嘴边绽放。
「想知道为什么吗?」
他喉咙里涌出一团鲜血,真漂亮。
我用炙热几近于疯狂的眼神看着他,
「因为,我是苏禾啊。」
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,口中不断地吐着血,直至没了动静。
同时间,我两眼一翻,倒在了血泊中。
警笛声越来越近。
17.
等我醒来的时候,伤口已经处理好了。
录完口供,已是凌晨。
警方告知我近期不要出境,随时接受传唤配合调查。
第二天,我买了束花来到一处墓地。
蹲在墓碑前,温柔地抚摸着墓碑上笑容灿烂的脸,眼眶微红。
「禾禾,你可以安息了。」
昨天,是我妹妹苏禾的忌日。
我跟我妹妹是孤儿,无依无靠,从小相依为命。
五年前,我妹妹被人酒后侵犯,事后指控江树,却因证据不足,他被无罪释放。
妹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,趁我外出买菜,自杀了。
我曾对着她的尸体发誓,我一定要帮她报仇。
于是,我对他展开了地毯式的调查,上到他的妈妈方小花,下到他的白月光张佳悦。
复仇计划的第一步,整容。
我拿出所有的积蓄,卖了父母留给我们的房子,去H国按照他初恋的模样整。
不能说一模一样,至少有七分像。
回国后,我常常出没在他经常去的地方。
终于,鱼儿上钩了。
在他追求了三个月后,我跟他在一起了。
我心里很清楚,我只是一个替身。
他心里一直装着白月光,他的初恋张佳悦。
她当年受情伤,他想娶她,但方小花强烈反对,甚至以死相逼。
因为张佳悦失去了生育能力,无法为江家延续后代。
方小花就这么一个儿子,老江家决不能断送在她手里。
后来,他的白月光黯然出国。
所以,他在看见我的第一眼,就动心了。
他想,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很像她吧。
等她回国,他就去母留子,一家三口,他妈妈肯定不会再反对了。
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,只要生下孩子后,我就失去了价值,会被一脚踢开。
可我不在乎,只要能达成目的,付出多大的代价,我都愿意。
他不会知道,他永远都不会有孩子。
因为我早在H国就做了结扎手术。
我不可能,也绝对不能怀上杀人凶手的孩子。
刚开始亲密的时候,我恶心极了,想吐,却要装得很舒服很愉悦。
没人知道我要多努力地克制,才能忍住想一刀捅死他的冲动。
我不断地催眠自己,不能急,不可以急,要一步一步在无形之中复仇,干干净净地将自己摘出来。
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。
让他这种烂人,下地狱。
我看着照片,面露微笑,「禾禾,姐姐做到了。」
18.警方视角
嫌疑人苏穆,原名苏禾。
五年前曾控告江树性侵,但因体内没有提取到嫌疑人的体液,也没有监控视频作证,嫌疑人却有不在场证明,于是他被无罪释放。
案发后一年,她整容并改名为:苏穆。
对于她口中的妹妹,精神鉴定的专家分析为多重人格。
因受到侵犯后过于痛苦,在精神、心理和身体的三重折磨下,她分裂出了第二重人格,为保护型人格。
同时间,受到伤害的第一重人格选择了「自杀」。
而后,故意接近嫌疑人江树,还与之建立了婚姻关系。
以此来看,她有极强的动机实施杀人计划。
可最大的阻碍在于,没有证据。
「她主人格死亡,是不是意味着她没有那段记忆,和江树在一起难道只是巧合?」
「那她为什么整容?还照着他初恋情人的样子整,说她无辜,我一点也不信。」
「可是,证据都摆在那……」
客厅的监控视频所拍摄到的案发画面是江树突然持刀伤人,在砍伤她后,一刀捅死了闻声出来的方小花,以及正好开门进来的张佳悦。
而后在与苏穆的激烈搏斗中,她正当防卫失手杀了他。
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!
「她绝不简单。」
根据邻居、同事、朋友所说,江树是个妈宝男,从小跟妈妈相依为命,十分听妈妈的话,根本不可能做出弑母的举动。
虽然有人反映案发前两天曾听到母子俩的争吵声,但也不至于到杀人泄愤的地步。
「难道是因为长期被控制,彻底爆发了?」
还有受害人张佳悦。
据调查,此人跟他有金钱和情感往来。
但她私生活很乱。
事发前江树曾发消息约她八点到家里,手机上没提取到除了他以外的指纹。
而且,死无对证,没人可以证明这条消息到底是不是他本人发的。
据知情人员透露,他曾承诺会离婚娶她,也不存在杀人的理由。
「是不是他无意间发现她一直在欺骗他,所以干脆一起杀了?」
法医在受害人方小花和江树的体内也并没有验出任何药物成分。
反而,在苏穆的体内,倒是发现了致幻剂成分!
经案发现场的查验,她每天吃的叶酸维生素,被人换了。
案件陷入了死胡同。
如果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是苏穆策划了一切,那么这宗杀人案的凶手无疑就是监控所见的持刀人江树。
凶手已死,案件终结。
19.白月光视角
我被豪门公子哥们玩弄致再也无法生育,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。
我费尽心思养的鱼塘瞬间跑光了。
呵呵,这就是男人。
当昔日的女神被拉下神坛,他们就不再**。
到最后就只剩一个舔狗,江树。
他不介意我的过去,许诺会娶我。
我感动极了。
那天晚上,我们发生了关系。
就当,给他点甜头。
没想到,几天后,他却跟我说他妈妈不同意,让我再给他点时间,他一定会说服他妈妈的。
真是个废物,什么都听他妈妈的。
我怎么给他时间?
我声名狼藉,又找不到人接盘,我还怎么混得下去?
于是,我给他下了最后通牒,三天后出国。
没想到,他真的好没用。
三天时限很快就到了,我硬着头皮不得不出国。
出国后,我又开始了养鱼塘。
两年内,我交了十几任男朋友,结了三次婚,最终都以失败收场。
钱财挥霍干净后,我选择了回国。
我故意将我回国的消息透露给了江树的朋友。
回国那天,江树来接我。
这个白痴一如当初,满心满眼都是我。
他说等他老婆生了孩子就立马跟我在一起,他妈妈到时候肯定会松口。
为表决心,居然把他藏私房钱的卡给了我。
我装出旧情难忘的样子,钓着他。
但我又怎么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?
于是,闲暇之余我就花他的钱出入高档会所,继续钓凯子。
没想到的是,都过去了那么久,我的名字依旧在圈子里盛传。
根本没傻子肯接盘,他们都骂我烂货。
我只能守着那只仅剩的舔狗,希望他能够争点气,早点离婚娶我。
结果,我苦苦等了近一年,他老婆的肚子居然还没有动静!
我等不下去了,我快疯了。
我将叶酸维生素替换成有致幻成分的药给他,告诉他这个吃了有助于怀孕。
我还安排人引导他妈妈去泰国请了娃娃神,通过手机号码搜索,又指引他老婆饲养娃娃神。
双管齐下,我就不信她还能活!
终于,我成功了。
这天,江树发消息给我,约我晚上八点去他家。
我盛装打扮,满心欢喜得来到他家门口。
想起他跟我说他所有的密码都是我的生日。
于是,我没有敲门。
我输入了密码,门应声打开。
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,他可真是一个优秀的舔狗。
他真幸运,即将舔狗翻身了。
我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,轻轻推开门,入目的世界一片鲜红。
「哧。」耳边传来刀贯穿身体的声音,胸口一阵剧痛。
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,想说话,鲜血从口中不断地涌出。
「为…为什么……」
「刺啦。」刀被用力拔出。
我捂着伤口,血透过指缝喷涌而出,哗啦啦地流了一地。
「砰。」我无力地倒地。
身体撞到了门,彻底隔绝了外界。
意识逐渐模糊。
我…错…了。
20.
结案了。
我被定为无罪。
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非说我妹妹不存在,说我有精神分裂症,完全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。
竟然还说当年的受害者其实就是我自己,真的好好笑。
我轻轻勾起嘴角。
不管如何,我还是要感谢他们。
当初是他们说没有监控拍到,没有目击证人,也没有提取到体液,无法定罪。
这次,监控拍得清清楚楚。
是他,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妈妈和小三。
刺伤了我,最后被我反杀。
一场完美的自卫反击战。
叶酸被换,我一开始就知道。
我还知道,那是他的白月光给的。
但是,我依旧装作浑然不知,控制着剂量,混着吃。
只为了制造这个受害者,而非加害者的假象。
还有床底的娃娃,也是他那白月光的手笔。
警方以为我给他们母子俩长期下了慢性毒,没想到什么也没查到。
我又不傻。
出国整容那段时间,我学习了大量的刑侦知识,了解了办案流程与取证,还拜了一个催眠大师为师。
他之所以会突然发疯杀人,完全是因为我给他催眠了。
接连几天的噩梦导致他神经衰弱,我才能成功深层次地催眠,让他以为所有人都是鬼变的。
全部都是来害他的。
要全部杀掉。
他、他妈妈,还有他的白月光,一个都不能落下。
在妹妹忌日这一天,用鲜血去祭奠。
但凡少了一个,都是对他们的不尊重。
21.
这五年的蛰伏,用一句话足以概括。
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。
22.
「近日,紫薇小区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事件,因家庭纠纷,江某于家中先后杀害了其母亲方某和其情人张某,其妻子苏某在自卫过程中失手致凶手死亡。警方认定其为正当防卫,不负刑事责任。」
我一脚踏出阴暗的楼,走进阳光里,鼻尖充斥着温暖的味道。
恶人,终将属于地狱。
审判,虽迟但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