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

　　我搬出家后，就跟医院申请了外调。

　　恰巧，省医院缺人，就把我给调了过去。

　　去到省院，我就没时间关心张耀宗了。

　　我妈从一开始的步步紧逼，到现在，我连接她的电话，都看自己的心情了。

　　再见到张耀宗时，我差点没认出来。

　　毕竟，他跟上辈子，差别太大了。

　　面黄肌廋只是最表象的说法，事实上，他就是个小豆芽。

　　跟别的孩子站在一块，就像一根蔫了吧唧的豆芽。

　　但我妈可不这样想。

　　她把张耀宗看作是她最满意的杰作。

　　张耀宗已经快要小学毕业了，这十二年时间。

　　愣是一口肉都没有吃过。

　　别说肉了，他连一口荤腥都没有尝过。

　　我爸成了家里唯一一个吃肉的人，我妈连炒菜锅都不肯跟我爸用一口。

　　有一次，我爸炒了蛋炒饭后，给张耀宗炒了个素菜。

　　我妈尝了一口，立刻就开始破口大骂，甚至当着我爸的面，把那盘菜摔在了地上。

　　虽然她自此之后跟我爸的关系就岌岌可危了，但她却引以为傲。

　　我听见这个消息后，闭上了嘴，一个字都没多说。

　　张耀宗胃肠道受损，还常年营养不良。

　　命就是再硬，怕也是难熬阿。

　　8

　　不过我妈这次大费周章的来找我，倒不是为了给张耀宗看病。

　　张耀宗就快要上初中了。

　　她想要我像上辈子一样，将他亲自带在身边，好好教导。

　　回想起来，我上辈子可是个正儿八经的伏地魔。

　　又出钱，又出力。

　　像带亲儿子似的，辅导他整个初中，直到他考上了重点高中。

　　因为照顾他，甚至影响了我考评副主任，到临死前，我也没能评上副主任的职称。

　　没想到，考上重点高中后，他却沉迷游戏，在我对他屡教不改后，我把他扔出了我的出租房。

　　可我没想到，我曾经付出了那么多的亲弟弟，其实恨我入骨！

　　巴不得，我早点死。

　　“都怪你把我剖腹产提前剖出来！要不是你，我命怎么会这么不好？被我妈送来你身边，还要被你抛弃！”

　　“妈说得对！都是你，把我的福气全剖没了！！！”

　　直到耳边油门声轰然响起，在我不可置信的眼神中，身体被撞下山崖的那一刻。

　　我才幡然醒悟，原来，升米恩，斗米仇。

　　我竟然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，放弃了我大好的前途。

　　我花钱和时间最后得到的，是一个煞神！

　　回过神来，我看着我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，轻柔开口：“妈，你也知道，我是住单位宿舍，跟我一起住的，是我们副主任，这我怎么跟她开口阿。”

　　我妈恬不知耻：“这有什么的，耀宗还没成年呢，带个小孩一起住，影响不了你们什么的。”

　　我沉下了眼眸，虽然我早知道她为了张耀宗什么话都说得出来，但是，这么无耻的要求，她连想都不想就直接说出来，我也是真的没有想到。

　　所以，我捏住了她最在意的地方开口：“妈，我们副主任，有点迷信，要是被她知道耀宗是初一的命格，不要说耀宗还能不能跟我一起住，可能连我，都要被开除了！”

　　“妈，我要是被开除了，那不止工资……奖金……住房公积金什么的，可就什么都没有了……”

　　我妈目光黯然失色，片刻之后，得意又爬上了她的脸庞。

　　“嘁，你们副主任有什么了不起？我们家耀宗可是素宝宝，又是天生的初一命格，清华北大都是随他考的。

　　到时候，她就是想沾边，都沾不上。”

　　说完这句，她拉着张耀宗的手，甩头离去了。

　　我看着她的背影笑出了声。

　　我是真的想看看。

　　到底是张耀宗的福报大，还是自招考的题目难。

　　9

　　十中贴出喜榜那天，我妈拨开了层层叠叠的人群。

　　从第一排开始起，找她儿子的名字。

　　可惜从榜前看到了榜尾都没有出现“张耀宗”三个字。

　　最接近他名字的，是一个叫“宋耀祖”的女孩儿。

　　她在人群中化身尖叫土拨鼠。

　　然后，打电话把我叫回了家。

　　我拿着诊听器，淡然开口：“血压是上去了，要注意情绪平稳。”

　　我妈面上虚弱无比，但嘴上却不放过任何人。

　　“这学校肯定是搞错了，我们耀宗这样的天才，怎么可能没考上。”

　　“叮”的一声。

　　是她的手机响了，她开锁一看，血压更高了。

　　我瞟见了内容，是她托了关系才查到的张耀宗的分数。

　　三科加起来，还没到100分。

　　他满目通红，然后两眼一翻，晕厥了过去。

　　我毫不意外，掐着她的人中开始急救。

　　对张耀宗的分数，我也是不意外的。

　　人本来就是杂食动物，很多微量元素，在正常的饮食中，都难以摄入全面。

　　甚至需要专门吃一些补剂，才能跟得上损耗，以维持人体的基本需求。

　　更别提张耀宗被我妈纯素食养育了十二年。

　　早就亏空了。

　　我妈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对着我发难：“张如意，你赶紧找关系，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，必须把耀宗塞进去。”

　　我差点笑出了声，且不说我只是一个小医生。

　　就算我有通天的本事，十中可是省重点高中，除了分数以外，概不认人。

　　但，这是我把从前的钱，从我妈那里拿出来的好机会，我怎么会放过呢？

　　于是我干咳了几声。

　　开始义正言辞的拒绝。

　　在我妈不依不饶的要求下，我才勉为其难的开口：“妈，我们副主任可能认识十中的副校长，但是……”

　　我妈见我开了口，一连的谄媚：“妈懂，求人办事嘛，钱少不了的，你就说要多少？”

　　我气定神闲：“先拿五十万试试呗，万一不够，我再跟您说。”

　　我妈跳了起来，被我爸摁住了：“疯婆子，现在是舍不得钱的时候吗？这可是关乎耀宗前途的事。”

　　似乎还嫌不够，又补了一句，“你不是说，咱耀宗是素娃，又是初一的命，干啥都成功嘛？现在他考不上了，你还不为他出点钱？”

　　终于在我爸的添油加醋下，我工作后五年的收入，回到了我的账户上。

　　钱是我的，跟张耀宗又有什么关系呢？

　　十中的入学难度是摆在明面上的，到时候，我就说事没办成，我妈又能怎么样呢？

　　至于钱嘛，她没有理由要回去。

　　10

　　钱到账上后，我在家呆了几天。

　　倒不是因为别的，我单纯就是好奇，这一世张耀宗到底是怎么在纯素下长大的。

　　到晚饭点时，我爸去厨房做了饭，我凑到了他跟前说：“爸，今晚我给你加几个菜吧？”

　　我爸一听可高兴，拉着我就去了菜市场。

　　回来后，我们把买回的熟菜摆上了桌，蒸鹅掌，烧鸡，蒜爆大虾。

　　摆满了半张餐桌。

　　此时，我妈的素菜也出锅了。

　　几乎都是豆制品，混着一个青菜，还是煮的。

　　我家的餐桌仿佛出现了楚河汉界一般。

　　半边全是肉食，另外半边，是纯素的淡味菜。

　　张耀宗望着我和我爸面前的食物，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。

　　我趁我妈去厨房的间隙，悄悄问他。

　　“耀宗，想吃就吃一口，我不会告诉妈妈的。”

　　张耀宗看着我手里的蒜蓉大虾，口水都要滴出来了。

　　但嘴里说的话，却没有一句是好听的。

　　“张如意，我妈说了，吃肉的人是不会有福报的。”

　　我撇了一眼他口不对心的神情回道：“既然这样，姐就不破坏你的福报了。”

　　在我咽下虾的瞬间，他捻起了面前的素鸡，眼神却没有一刻离开过我的蒜蓉大虾。

　　我看着他的表情，觉得人类的虚伪在他身上提现的淋漓尽致。

　　为了那些飘渺的所谓福报，牺牲健康换来的，到底是什么呢？

　　现在他还在懵懂的年纪，虽然此前因为营养不均衡造成的伤害不可逆，但如果现在开始补救，还是能够补救回来一些的。

　　可惜，在我妈的虎视眈眈下，这一场伤害已经是注定的结果了。

　　而我，将在这一场困顿中，独善其身。

　　11

　　十中的事，我自然是没办成。

　　而钱，我也没有退。

　　但为了面上过得去，我还是把张耀宗送进了省里的另一所中学。

　　但没想到，我妈比上辈子更能闹腾。

　　她得知张耀宗上的不是十中后，来我医院大闹了一番。

　　“你们科室的副主任，贪污受贿！赶紧把她喊出来，不然我就报警了，到时候，我看她怎么做人！”

　　保安实在无法，只能请她进了副主任办公室。

　　我抬头，恰好对上了她的视线，她见到我更加嚣张了起来：“张如意！恰好你在。来把你们副主任叫出来！”

　　我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样子笑了起来：“妈，你有什么事，就直接跟我说吧。”

　　“跟你说？跟你说有什么用？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，那五十万要回来了没有？”

　　我把泡好的茶杯往她面前一搁，笑了：“妈，那五十万，是怎么来的？”

　　她不明所以：“张如意，你在这跟我打什么哑谜呢？那五十万不都是你的工资嘛，要不回来，你就不心疼吗?”

　　我按下了录音终止按键，然后笑着对她说：“妈，既然是我的，我都不心疼，你就不要跟着瞎操心了。”

　　“对了，下次别来我办公室闹了，这样多丢人。我为了保住工作，真跟您断绝关系，也不是不可能。”

　　我妈不可置信的看着我，在她眼中，我一直怯懦无能，从不敢忤逆她。

　　于是她抄起面前的茶杯，朝我泼来。

　　“张如意，这一切，都是你给老娘设的局！”

　　我眼疾手快的躲开了，但我面前的电脑光荣就义了。

　　我没有丝毫的犹豫，报了警。

　　毕竟，这是医院，不是我家，损坏公家财务的罪名，我可不承担。

　　警察很快出警，我跟着一起去了审讯室。

　　做笔录时，我妈还在叫嚣说我收了她的贿赂。

　　我拿出了录音。

　　然后我妈就被以损害公家财产的罪名被行政拘役了。

　　12

　　在我妈被拘役的这一个星期里。

　　张耀宗就像是一个被从素食监狱里放出来的人一样。

　　不止在食堂跟同学们吃一样的饭菜。

　　回到家里，也跟我爸同锅而食。

　　他就像是穷人乍富一般。

　　病态的开始报复性的饮食。

　　根本不管自己的福报。

　　我爸其实一直都是反对素食的，毕竟张耀宗是他老来得子，又是老张家的传人。

　　之前我妈一直拿福报的那套说辞来搪塞他，他也不好过于反对，但是现在张耀宗首先破了戒，他自然也是乐见其成。

　　所以，在我妈拘役期满，回家后看见的，就是那个她引以为傲的素宝宝张耀宗，拿着一只鸡腿，正啃得满嘴流油。

　　我妈红了眼，疯了一般的伸手想夺下张耀宗嘴里的鸡腿。

　　可张耀宗就跟护食的狗一样，一口咬上了我妈的手腕。

　　气的我妈，第一次，抽了张耀宗一耳光。

　　从小娇生惯养，被我妈捧在手心里的张耀宗哪里受的了这个。

　　再加上他又在叛逆期，疯了一般的推开我妈，就朝门外跑去。

　　他跑的太快，根本没看见我妈，被他推的撞在了墙上，然后沿着墙晕了过去。

　　13

　　接到电话的时候，我正在医院值班。

　　我放下电话就往病房赶，我妈已经醒了，正顶着纱布在病房里骂人呢。

　　“你们医院怎么回事？不尊重我们素食者啊？那么恶心的东西，你叫我怎么吃。”

　　我正准备开口，我爸夺过她手里的饭盒摔在了地上，冲她咆哮道：“素食素食！以后别在我面前提素食这两个字！儿子都被你养废了，你还好意思说尼玛的素食呢！”

　　我妈刚住进医院的时候，张耀宗就被警察找到了，找到的时候，他为了抢一口烧烤，把烧烤签子，扎进了别人的眼睛里。

　　我爸这次给我打电话，主要目的是让我去警察局把张耀宗领回来。

　　我站在门口看了一眼里面吵得不可开交的父母，最终还是转身去了警察局。

　　我在临时拘役的地方看见了蹲在地上的张耀祖。

　　他浑身脏兮兮的，衣服破烂，上面还残留着油渍和血迹。

　　背对着我，蜷缩在角落里。

　　“张耀宗。”

　　他随着我的喊声，转过脸来。

　　鼻青脸肿，鼻血还挂在脸上。

　　整张脸说不出来的脏污，再配上那发育不良的身材和黄不拉几的头发。

　　整个人就是个小乞丐的样子。

　　跟上辈子我养育他的样子，完全不一样。

　　他看了我一眼，没有说话。

　　我大概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。

　　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，和众人不同的饮食习惯。

　　他肯定在学校受尽排挤。

　　或许小学时，他还能听进我妈那些关于他福报和命格的言论。

　　认定自己是天之骄子。

　　可随着现实中学习难度的不断增加，以及同学们看异类的眼神，让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打击。

　　人体在长期缺乏营养的情况下，极容易对性格的塑造产生不良的影响。

　　张耀宗在我妈那些迷信的言论下，自我认定是一个天之骄子。

　　当天之骄子受到打击时，结果往往更加致命。

　　我妈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些，但我也不会提醒他。

　　毕竟，越俎代庖的结果，是要用命才能换的。

　　我跟张耀祖对视了许久，然后我听见一个细如蚊哼的声音说：“张如意，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？”

　　他嗫嚅着嘴唇，这是这一世他降生以来，对我摆出过的最低姿态。

　　我是医者，或许天生就是有怜悯之心的。

　　但看着眼前这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。

　　我根本无法怜悯他。

　　两世为人，我一直勤勤恳恳，在帮助他人的同时为自己而奋斗。

　　可是上一世我为了他错过前途，并没有换来半分的感激。

　　我照顾了他整整三年，我事事以他为先。

　　一边任由我妈趴在我身上吸血，一边用牙缝里省下的钱供他吃穿不愁。

　　辅导功课，当保姆，甚至动用一切的资源，给他最好的教育资源。

　　可他，从来没有对我，有过半分的感激！

　　直到现在，我都能想起上辈子被他撞下山崖，骨骼碎裂的疼痛感，和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的那种心寒。

　　无论如何，我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。

　　所以，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：“不，我是来告诉你，你可能要在里面呆很久了。”

　　14

　　被他用烧烤钱戳瞎了眼睛的少年，是十中副校长的儿子。

　　本来是个品学兼优的小少爷。

　　这样优渥的家境，自然不会放过张耀宗。

　　我妈在医院哭天抢地的要我爸想办法。

　　我爸想了很久，最后把一纸离婚协议放在了她面前。

　　“李素芬，老子真是白活了六十年，你把我老张家的独苗苗养成了劳改犯！还有什么资格要求老子？”

　　我妈一开始还在撒泼打滚，毕竟他们结婚快四十年。

　　这个家一直都是我妈做主，我爸就像个隐形人一样。

　　可我爸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离婚。

　　甚至去了法院，起诉离婚。

　　我爸已经年逾半百，一开始，我也没搞懂他为什么那么坚决的要离婚。

　　直到我在租住的小区，看见我爸的身影。

　　他身旁有一个中年妇女，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。

　　那个女人转头的时候，我愣了一下。

　　上个月，她是在我们医院生的孩子，当时因为她丈夫的名字跟我爸一模一样，我还特别留意了一下，没想到，还真是我爸。

　　爸妈离婚后，我妈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救张耀宗身上。

　　可她没钱，所以，她把注意打到了我身上。

　　她又来了医院，当着所有人的面，跪在了我面前：“如意啊，你就这么一个亲弟弟，你可一定要救救他啊！”

　　15

　　“张副主任命苦哟，摊上这么一对重男亲女的的父母。”

　　“这是怎么回事啊？”

　　“唉，你还不知道吧，张副主任那个初一生的弟弟，闯祸啦！”

　　“听说她妈坚持纯素喂养，她那个弟弟啊，为了一口肉，把人眼睛戳瞎啦，现在进了局子，她妈整这一出，就是为了逼她救她那个命硬的弟弟啊！”

　　“要我说啊，求咱张副主任有啥用啊，那儿子初一生的，命可硬了，都把父母克离婚了，就让他在里面待一辈子，省得出来也是一个祸害！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原本我妈整这出，是为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审判我，绑架我。

　　上辈子，她最擅长的就是这出。

　　可这辈子，不管用了。

　　不止是因为人们不再是只看表面就被带节奏的人了。

　　还因为。

　　这辈子，我学会了尊重他人的命运。

　　不再为不是我的责任而付出了。

　　我妈在众人的议论声中，面红耳赤。

　　最终站起了身，精神恍惚的回了家。

　　可没过多久，又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。

　　接到电话时，我从门诊冲到了急诊病房，我妈一身的血。

　　她看见我，眼里流出了泪水。

　　她在医院门口被一辆大货车撞了，下肢被碾压，这样的情况，只能截肢了。

　　她泪水浑浊的看着我，嘴唇嗫嚅着，想要跟我说些什么。

　　我低下头，把耳朵附在她嘴边，她费力的吐出三个字，“对不起。”

　　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，她就被推进了手术室。

　　再出来时，身上盖了白布。

　　“张副主任，抱歉，我们尽力了。”

　　我点头跟急诊的同事道了谢，然后给我妈办了后事。

　　或许，这也算是她的幸运，毕竟双腿截肢的痛苦，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的。

　　然后，我去了少管所。

　　那里关着我弟弟，张耀宗。

　　16

　　因为小少爷的家里人，不同意任何形式的调解。

　　所以张耀宗以故意伤害他人致残的罪名，被提起了公诉。

　　但因为他尚未成年，所以，在公诉前，他会一直呆在少管所。

　　我进去看他时，是带着我妈的遗像去的。

　　张耀宗看着我手里的遗像。

　　忽然仰天大笑起来：“死老太婆，终于死了，要不是她，我怎么会过得这样凄惨!”

　　然后，他的眼神忽然殷切的看着我，眼中迸发出带着希冀的光彩：“姐，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对吗？死老太婆死了，爸跟老太婆离婚了。

　　你就是我的监护人了，对吗？”

　　姐？

　　这真是个太过遥远的称呼，两辈子加起来，他也只叫过我两次。

　　上辈子，是他高考落榜后，求我给他买卡车时，叫的。

　　这辈子，是他希冀我救他的时候，才叫。

　　其他时候，他对我都是直呼其名，就好像在叫丫鬟一样。

　　我看着眼前这个孩子，在那一刻才明白。

　　在他眼里，无论是我妈，还是我都不过是为他服务的工具罢了。

　　我笑了起来：“张耀宗，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，你妈已经死了，从此以后，这世上，再也没有人会救你了。”

　　他瞪大了眼睛，似乎很震惊，冲到玻璃前，拼命挥舞手臂。

　　他说：“不该是这样的，姐，不该是这样的，我原本是应该跟着你的，你原本把我养的很好，是我的错，是我不上进，姐！

　　你再给我一次机会！姐！”

　　我低下头，认真回忆了死前的场景，然后对着他，孑然一笑：“给你一次什么机会呢？

　　再给你一次杀我的机会吗？”

　　张耀宗的身形僵住了，他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辩驳些什么。

　　但我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。

　　我把我妈的遗照放在了座位上，然后起身，离开了探视室。

　　在我身后，那个一出生就被给予希望的少年，颓然跪地。

　　他大概，把一切都归咎于命运吧，毕竟他出生的那天，是初一。

　　管教所的门被推开的那一霎那，阳光几乎要刺痛我的眼睛。

　　电话响起，是医院的主任评选通知。

　　为了这一天，我准备了两年。

　　而现在，这期盼已久的机会终于到来。

　　张耀宗不知道，或许，连我妈都已经忘了，她不喜欢我的理由。

　　因为我是“十五”出生的。

　　不知道是否真如封建迷信所说，我命硬。

　　所以上天又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。

　　让我妈在“重男亲女”和“封建迷信”的双重BUFF加持下。

　　让我有了一次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。

　　或许我跟张耀宗的机会是相反的，上辈子，如果他愿意听我的教导。

　　他也可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。

　　但，无所谓了。

　　无论命格如何，都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改变该有的运势！

　　张耀宗的运势，在看守所里等他。

　　而我的运势，在医学的道路上勇往直前。

　　我们，都一样有光明的未来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