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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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不小心双击了去世的暗恋对象微信头像。

  界面显示:我拍了拍‘陈漠川’并说我可以亲亲你嘛?

  五分钟后,暗恋对象回复我:

  你男朋友会不会吃醋?

  1

  大学毕业前,我终于鼓起勇气给陈漠川写了表白信。

  整整一夜,我终于收到他的回复。

  只有意味不明却暧昧至极的三个字:

  “来我家?”

  字里行间无一不透露着轻佻的信息,但我还是决定赴约,甚至穿上了我一直不敢穿的镂空小黑裙。

  裙子只到腿根,白皙的皮肤完全裸露在外,连我的室友见了也不由得赞我一句人间尤物。

  去他家的路上,我的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砰直跳。

  可当我按响门铃,门被里面的人打开。

  眼前的景象令我完全不知所措。

  客厅里形形色色的男人,对着我露出暧昧的眼神。

  我就站在门口。

  寒意从脚底涌上。

  我其实知道只要我赴约了,就默认了我是那种可以被玩的女人。

  可我还是忍不住来试一试。

  我告诉自己,也许他只是觉得见面说更正式。

  然而,眼前现状表明,终究还是我自作多情了。

  陈漠川端着香槟,斜倚在吧台上,领口靠上的两颗扣子都没系,明明人是清冷的相貌,却因这敞开的领口带上了一丝诱惑气息。

  一个成熟又漂亮的女人把手搭在陈漠川肩上,朝我抬了抬下巴。

  “阿川,新的小女友?”

  “没有,实验室的小助理。”

  陈漠川疏离的声音响起,成为了击碎我的最后一枚利刃。

  我顿时羞愧难当,根本不明白自己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。

  是的,我只是他的小助理。

  大三那年我有幸进入了导师的研究团队,而陈漠川则是团队的主要负责人。

  我们的导师不常来实验室,他很放心陈漠川的能力。

  我必须承认,即使不带有我爱慕他的私心,陈漠川的能力也是学院里公认的大神级别。

  同他在实验室共事的这两年,我一直默默地跟在他后面,像影子一样。

  暗恋就像是一剂慢性毒药,逐渐渗进我的五脏六腑。

  终于我不可控的表明了我的心意。

  那个漂亮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:

  “这看起来远不止一个小助理的心思呀~”

  我站在众人玩味的眼光里,抓紧了裙摆。

  “姚遇同学,可以帮忙收拾一下吗?”

  陈漠川的声音传来,他笑着看着我。

  他的视线透过人群与我相遇,我一时忘记了自己尴尬的处境。

  仿佛回到了在实验室时,我谨慎按照他的指令执行的感觉。

  “好的”

  我赶紧溜进了厨房。

  身后又传来那个漂亮女人的声音:

  “她很喜欢你啊!”

  其余的客人也附和的笑着。

  原来,我拙劣的隐藏手段,不过是一个欺骗自己的把戏。

  有男人开玩笑说道:“小姑娘那么喜欢你,不谈一下试试?”

  我羞愧的低下头,手中整理碗碟的速度逐渐放慢,心紧张得怦怦直跳,心里还是忍不住期待那一句答案。

  陈漠川轻笑了一声。

  “谁会喜欢一个残疾人啊。”

  2

 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陈漠川的家的,只记得我在路边崩溃大哭了很久。

  没错,我是一个残疾人。

  我的左耳先天失聪,一直带着人工耳蜗生活。

  “难道残疾人就不配拥有爱情了吗?”

  我的自尊心被陈漠川狠狠踩在脚下。

  我发誓,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。

  那段时间,我的状态很差,人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,头发大把大把的掉,每天也吃不下多少东西。

  总之,我把自己弄进了医院。

  醒来的时候,病床前是我哥。

  他完全没想到我会在大学的最后一年,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。

  无论我怎样辩解,我只是因为忙于学习,没有得到好的休息,他还是不松口,硬要每天上完课后接我回家休息。

  他来的次数多了,学校里逐渐有了我的传言,说我就要结婚了。

  我也懒得解释,实在是荒唐得离谱。

  毕业之前,我顺利拿到了保研资格,去了国外的合作院校继续读书。

  一走五年,我再没有跟陈漠川有任何的来往。

  五年后,我的母校向我抛出了橄榄枝。

  接受母校的人才引进,搬到新办公室的那天,我在抽屉里翻到两份旧报纸。

  一份刊登着我三年前获得莎诺奖的照片。

  当时我发表了一份针对先天性失聪的成因研究论文。

  由于角度新颖,论证严谨,在业内掀起不小的轰动。

  另一份刊登着陈漠川教授两年前亡故的消息。

  报纸上醒目的红色标题,因为时间的久远已经褪色,但它仍然狠狠刺痛了的我眼睛。

  “著名青年医学教授陈漠川先生,于凌晨两点在自己家中逝世。”

  我大概回想了一下,那一年,他只有29岁。

  报纸上刊登的照片,依旧是那张清冷的容貌,或许是因为病痛的折磨,他的身形比我记忆中要消瘦得多。

  他微笑着正视前方,仿佛在与我对视,可那目光落在我身上,却再也带不来熟悉的温暖感。

  而是如同隔了千万重山,遥远而不可及。

  帮忙整理办公室的学生凑过来。

  “诶,这不是陈教授吗?”

  我浑身冰凉,拿着报纸的手不断颤抖。

  “陈教授他……是怎么去世的?”

  学生想了一下。

  “好像是生病,据说为了一项研究,一直不肯入院治疗,靠着药物硬挺了几年,然后就不行了。”

  我紧盯着报纸上那张熟悉的面容,学生的声音逐渐变得虚幻。

  “研究的项目好像是叫人工活体再生耳蜗……”

  “研究成果问世后不到一周,陈教授就因病情恶化去世了……”

  “姚老师,您这间办公室就是之前陈教授的,在他走后您是第一个搬进来的。”

  左耳里的人工耳蜗不知道为什么发出一阵刺耳的鸣叫声,我紧紧捂住耳朵。

  “好的,我知道了,你们先回去准备上课吧。”

  “那好,姚老师,您有什么事再叫我们。”

  他出去后,门被轻轻带上。

  刚打扫过的办公室空荡且安静,窗外正对着学校的一棵百年老树。

  正直盛夏,树影摇曳。

  阳光洒在枝干上,洒在树叶上,洒在窗台上。

  唯独洒不进我心里。

  出国后的这几年,每当我想起陈漠川总是带着怨气的。

  我本是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的。

  可是突然就真的见不到了。

  还是会难过。

  我呆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,想了很久还是拿出了手机。

  “姚遇同学,新年快乐,望你一切安好。”

  这是三年前陈漠川发给我的,

  是这五年里我们唯一的一次交谈。

  但是,我没有回复。

 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微信头像,

  好像除了看着,我什么也做不到。

  算算时间,他病重的时候应该是这条信息发过来的时候。

  早知道就理他了,也许还能再见一面。

  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释怀。

  手指轻触上他的头像,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他本人了。

  “我拍了拍‘陈漠川’并说我可以亲亲你嘛?”

  突然聊天界面出现了这样的消息弹框。

  3

  悲伤地情绪还来不及缓解,我就被这句“我可以亲亲你嘛”搞蒙了。

  这个微信的拍一拍的内容,应该是对方自己设置的。

  也就是说,这是陈漠川自己设置的弹窗信息。

  在我的记忆里,陈漠川应当没有这么厚脸皮吧。

  更意想不到的是,我竟然收到了回复。

  “你男朋友会不会吃醋?”

  我浑身一颤,死人怎么可能回微信。

  而且……

  微信的拍一拍功能是去年新出的,陈漠川不可能自己设置弹窗内容。

  有人偷了他的手机?

  我警惕的打字问道:

  “你是谁?”

  “陈漠川!”

  对面回复很快,简直是不假思索。

  “姚遇同学,你怎么连个备注都舍不得给我啊?”

  我突然感觉即使隔着屏幕,我也看到了他故作委屈的面孔。

  但这不可能。

  “别开玩笑了,陈漠川两年前就去世了。”

  “嗯?我怎么不知道我自己死了?”

  我继续追问。“你到底是谁?”

  对面这次没有秒回,而是停顿了有一分钟左右。

  “好吧,既然你这么希望我死的话,那我就死掉好了。”

  “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,我是陈漠川,现在躺在棺材里跟你说话呢。”

  脑海中浮现出男人戏谑的面容,以及这熟悉的语气……

  我的心尖狠狠颤动起来。

  他……真的是陈漠川吗?

  好死不死这男人又给我发来一句。

  “四周挺黑的,你怕吗?”

  我手一抖,手机差点拿不住。

  如果不是有人盗用了他的手机。

  如果对面的人真的是陈漠川。

  那他现在是人是鬼?

  我颤抖着拨通了语音电话。

  通了,但响了五六声仍然没有人接听。

  心底里那一丝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小期待正在消亡。

  果然只是一个恶作剧吗。

  “喂……”

  手机另一边传来记忆中那种低沉温润的声音。

  “陈漠川?”

  我的声音是我自己意想不到的颤抖。

  “嗯,是我。”

  手机直接从我手中滑落,我慌忙去捞。

  手机里传来低低地笑声,他仿佛感觉到了我的笨拙。

  作为一名严谨的科研人员,我实在无法相信自己遇到鬼了这种结论。

  或许,是平行时空吗……

  一个大胆的构想在我脑中生成。

  我把手机在坠地前一秒把它捞了起来。

  “陈漠川,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时间”

  陈漠川似乎被我弄无语了。

  他很无奈的回答我说:

  “2018年7月15日。”

  甚至还恶趣味逗了我一句。

  “傻子,我就算在棺材里,时间也是和你一样的。”

  4

  听到这个时间,

  一切在我心中了然。

  他的确是陈漠川,

  可我是三年后姚遇。

  他在2018,

  而我在2021。

  “不一样的,陈漠川。”

  “如果我说,我是2021年的姚遇你会信吗?”

  对面沉默了。

  “信。”

  他的声音隔了很久才传来,言语间也没有了那调侃之意。

  “为什么?”

  我突然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愿意相信我。

  愿意相信一个残疾人说出来的荒谬至极的话。

  对面又沉默了。

  “因为是你说的,所以我都信。”

  我呆住了。

  我不得不承认他这句话撩到我了,有一瞬间,我以为自己在他的心中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。

  可转瞬间却又觉得讽刺。

  “残疾人的话你也信啊。”我故意讥讽道。

  陈漠川再一次沉默了。

  我们的这通电话总是在沉默中进行。

  他这次停顿的比前两次还要久,久到我以为他是不是已经挂断了。

  “姚遇同学,27岁的你过得好吗?”

  手机里又传来他的声音。

  带着无可奈何,带着小心翼翼,带着愧疚与心疼……

  然而这些情绪在我的耳朵里只觉得虚伪。

  “当然好,我不仅学有所成,还占了你的办公室。”

  我恶狠狠的说道。

  “嗯,有出息了,真好。”

  听到陈漠川如此平静的回复,我心里更烦闷了。

  “陈漠川,就算我是残疾人,我一样可以活得很好,一样可以拥有爱情。”

  “嗯,我相信你,姚遇同学。”

  “可我配不上你。”

  陈漠川的声音太小了,小到他最后那句话我根本什么也没有听清。

  “你说什么?”

  “没什么。”

  “对了,我想冒昧问一下,可以告诉我下一期彩票的中奖号码吗?”

  我顿时一口怒火直冲头顶。

  “陈漠川!你真不是东西!”

  我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。

  5

  晚上我拉着朋友姜楠出来喝酒,一边哭一边跟她骂着陈漠川。

  可我更怨恨自己没出息的样子。

  我竟然在挂断之后真的担心他是不是很缺钱。

  姜楠得知了我跟陈漠川跨时空联系的事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

 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
  “没关系,你面对陈漠川的时候,一向如此容易心软。”

  “可是他一年后真的会死的。”

  我承认当年发了疯的努力学习,其实私心是想证明给他看。

  想让他承认我的优秀,

  想让他看到我的好。

  可是,他竟然死了。

  姜楠无奈的叹了口气。

  “也或许他是真的缺钱吧。不是因为生病没有及时治疗去世的吗,可能就是因为没钱治疗了吧。”

  我抱着酒瓶子发愣。

  打心里觉得姜楠说的特别有道理。

  “那是不是有钱治病,他就不会死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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