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左边是生,右边是死
秦俊良靠近下属孙明,邪笑着道:
“孙明,你再想想,人家小姑娘对你那么好,师傅前师傅后的,你拿镜子照照,一等一的大美人还配不上你吗?我说,你非得等到有一天,人家委身事人,曲意奉承……你、会很舒服吗?”
秦俊良的这一招,无疑狠狠地踹到了孙明的软肋。
自家的菜园子,岂容得他人栽草。
男人们都是这个心态。
孙明见他说到这个份上,决心硬扛下来,索性打开窗子说亮话。
“我从走进办公室的第一天起,就没想过靠裙带关系依附谁,这样会惹别人看不起。我是一棵树啊不是藤,书记,咱老家不是有句话嘛,草挨草大家活,树靠树一起死……我真的不觉得活在某人的树荫底下就是好事。”
秦俊良是个很强势的老大,独断专行惯了。今天,孙明的任何反驳,都无异于捋到了他的逆鳞。
“屁话!你连树秧子都算不上。说不定哪天就有一只脚,伸出来把你碾死。什么叫裙带关系,那是资源,上房梯,懂吗?咱先不说国家振兴、民族大业,我们也没那么高的境界和抱负,但是,论文治武功,你在官场上是不是比月月好混多了。你自问一下,谁的政治前途会更好、谁为老百姓谋福祉更多?你甘心让一个弱女子在官场上拼杀,咋就这么自私呢?简直愚蠢!”
秦俊良见自己苦口婆心、深入浅出的开导都油盐不进,气得用力一拍桌子。
“啪”的一声,办公桌上的电话机被弹了起来,听筒里嘟嘟响个不停。
矛盾一旦相互碰撞起来,室内的气氛就不是那么和谐了。
眼下的情势,再明朗不过,要想两个大佬给自己上进的机会、大发慈悲,这个几率很少,几乎没有。
“我想好了,把这次机会让给舒月。”孙明咬咬牙,坚定地说出自己的决定。
他首先想到的是,这一次自个被迫拱手相让的主要原因,是因为自己的底蕴不够。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本,即使躲过了这一次,说不定下一次更具毁灭性。
不甘心肯定是存在的,到手的鸭子飞了,到嘴的肥肉撒丫子满地跑,谁会淡然无事。
最大的担忧,是沉没成本太大,他将很可能在机关待不下去,在同事面前灰头土脸。
“你真的想好了?愚不可及!本来我想培养你,你倒好,辜负了我多年的栽培,简直是自毁前程!”秦俊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,气得眼珠子都瞪圆了,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,垂头丧气地说:“唉,你别怨我我就烧高香……现在不让都不行了,他手里还有个王炸。”
孙明起身,一拐一拐地给秦俊良续上茶水。
“您别生气。这是我自己的抉择,怎么会怨您。他的底牌都出了,还能有什么?”
秦俊良对孙明毫无表示,端起茶杯“滋溜”地喝了一口,让自己压压火气。
他语气沉稳地说:
“我也不瞒你。这次增选,月月有性别优势。我们现任的常委班子成员,没有一个女的,这很不合理。所以,要想让老狐狸主动吐出这颗熟葡萄,断无可能……左边是生,右边是死,死得透透的!你想好了,现在这个屋子内还有机会。”
孙明觉得嗓子发干,艰难地咕了一口水,决然道:
“我想好了,利用这个机会去樟木乡。”
“甚……么?!一个要当常委的人,自愿去一个偏僻的小乡镇……你早几天脑子进水了吧!”秦俊良简直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,差点把茶水喷出来。
孙明的态度很诚恳,一点不像说胡话。
他说:“我知道樟木乡位置偏,体量小,不但经济差、治安差、环境差、文化建设差,几任领导下来,政绩更差,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一个乡。但是,那是我们的家乡啊,我想尽我力量去试试……恳求你给我一次机会。”
这年头,真有求着要跳坑的?
秦俊良气得胃液都快要吐出来。
面对这个倔货,他不想再做任何努力了。
于是,略显疲惫地说:“孙明,没想到你是如此冥顽不化。我断定,你将会从此跌入低谷,前途暗黑,输得精光,走得异常艰难!自求多福吧。”
“没关系,我还年轻。”孙明认真地回答。
除了那个自己救起的老江,这是他又一次听到自求多福。
“给你,这一张卡里面,有十万块钱。”秦俊良从屉子里掏出一张银行卡,甩在桌面上,头部往皮椅上一靠,说:“你别想多了。这是唐小元塞给我的,你这个赔钱货,帮我退给他。这样一来,你可以把他拿捏得死死的,再也不敢调皮……唉,我能帮你的,也只有这么多了,你走吧……希望你好运。”
“嗯,谢谢!”
孙明点点头,服从地拿过桌上的卡片,缓慢地走出书记办公室。
转身关门的时候,他听到秦俊良在自言自语:
“太让我失望了,嗨!稀泥糊不上墙,没出息的东西。”
那恨恨的、失望的目光,让孙明的背心打了一个寒战。
第二天,周五,这是一个阴天。
县委常委会如期召开。孙明请了病假,没有去上班。
中午,舒月打电话过来了。
她告诉孙明,增选常委会的名单,全票通过。会议决议,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舒月,调到县委办任主任,进入常委班子,行政级别晋升副处;原县委办公室主任孙明,调任樟木乡任党委书记。
舒月在电话中的声音在颤抖。
的确,稍微有点政治 敏感度的人,都可以听到这背后的一声惊雷。
“为什么是我不是你啊,师父。”
“师父真心地恭喜你,这是你该得的。”
“可是,我不想当官,你知道的……你到底在搞什么,师父?”
“我没事啊,在宿舍养伤,别担心……晋升的第一天,你要记住师傅这句话:不忘初心,坚持正义,多为老百姓做事。”
“嗯……”最后,舒月哭了起来,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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