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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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

  「医生,怎么说?」

  桌前,两双炯炯的眼神盯着医生。

  医生推了推眼镜,口罩下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。

  「邹小姐是吧?你的结果出来了,看样子,不孕是因为你体内,子宫壁薄…」

  我微微一愣,子宫壁薄?

  这是什么?

  医生点点头:「子宫壁薄不易受孕,就算意外怀上了,也很容易流产,怀孕中晚期还容易引起子宫破裂,引起生命危险…」

 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,只记得,最后是老公搀扶着我出来的。

  结婚两年,因为没有怀过孕,受尽了婆婆的冷嘲热讽和白眼,还不断拿老公前女友给他打过胎的事情恶心我。

  这下知道问题确实出在我这里,回去还不知道要被婆婆怎么说……

  坐在出租车上,看着疾驰后退的风景,手上突然传来一股力,我看过去。

  老公叹了口气:「梦梦,你别担心,哪怕不要孩子,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。」

  我扯出个笑容:「咱俩不介意,可你妈呢?这下知道原因,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嘲讽我……」

  他面色一滞,不自然的道:「妈年纪大了,你让着她点,而且…她一个人带我也不容易……」

  我冷冷看过去:「张文康,你妈是在我嫁过来以后变得不容易吗?是我让她单身照顾你,给你拉扯大的?」

  他被我噎的一呛,轻轻捏了捏我的手,不再说话了。

  我这老公,是大学时候的同班同学,不知怎么就跟我看对眼了,谈了三年恋爱,毕业没多久,我们就结婚了。

  如今,是婚后的第二年。

  这两年里,因为他没赚到什么钱,我们一直跟他妈住在一起,住在人家的老房子里。

  又因为我肚子一直没有动静,天天寄人篱下,婆婆每天鼻孔朝天、翻着白眼看我。

  哪怕我靠我自己的本事,月入过万,也没用。

  在她眼里,我是个不能给他家延续香火的女人,不能生就等于没价值,跟赚多少钱没有半毛钱关系。

  张文康其实挺疼我的,只要他在家,所有大大小小的家务都是他干。

  小到扫地做饭,大到换家具修东西,压根没有我和婆婆需要操心的事儿。

  可就是这个性格…软软糯糯的,好像能让人一把掐死似的,非但没有半点像他妈那劲,就连我成天对他耳濡目染,都没用。

  婆婆在饭桌上阴阳我,人家端着碗去卧室吃。

  婆婆看电视时指桑骂槐,人家回屋玩自己的游戏本。

  总之,只要我和婆婆起了争执,不,是她单方面骂我的时候,他总会当没听到。

  2

  果然不出我所料,一回家,就开启了婆婆单方面羞辱我的模式。

  我们进门换鞋的时候,婆婆正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,重重放在餐桌上,瞥我一眼:「哟,功臣回来了?」

  我没说话,深吸口气,转身把包挂在挂钩上,钻进洗手间洗手去了。

  老公大咧咧坐在桌前,带些不快的看着婆婆:「妈,你别…」

  婆婆用我能听到的声音,不大不小的道:「怎么着,又不是哪家的大小姐,还说不得了?两年了,一点动静都没有,也不知道娶回来有啥用……」

  水龙头下,我拳头捏的死紧,甚至将流水死死攥在手心里。

  洗完手,我钻进了次卧。

  次卧供奉的是我们的老祖邹衍画像,我恭恭敬敬上了香,把摆在上面算卦用的卦盘擦了擦,小心的吹干,这才出去吃饭。

  忘记说了,我除了是邹梦,更是江城有名的阴阳先生——邹林夕。

  大家赏脸,都叫我林神,这也是我月入过万的原因——

  掉蓝Buff换钱。

  毕竟我的职业比较特殊。

  忙完这一切,我锁上次卧的门,将钥匙随身带着,这才坐在餐桌前。

  我藏的好,别说婆婆了,就连张文康,都不知道我具体是干什么的,他一直以为我只是单方面的信这个。

  家里的次卧除了我,没有第二个能喘气的进去过。

  收回思绪,看着桌上的菜,我皱了皱眉。

  入眼的是一盘清炒时蔬,一盘白灼菜心,仅有的一道肉菜红烧鱼,所有肉都分在老公和婆婆的碗里,盘子里仅剩鱼头和鱼尾了。

  看我迟迟不落座,老公吃的满嘴油花,抬头看我:「怎么了梦梦?」

  我看向婆婆,她虽然这两年没少难为我,但在饭桌上这么做,还是头一回。

  婆婆一边吧唧嘴,一边冷哼道:「看我作甚?谁让你装神弄鬼的才出来?文康都跟我说了!要我说啊,你这破落身子怀不上孩子,全怪你夏天的时候动不动就吃冰棍、吃雪糕,你不当回事儿,看吧,现在报应来了吧?你觉得不要紧,可你害的我们张家无后啊!」

  她越说越气,索性把碗一放,指着张文康说:「吃吃吃吃什么吃,人家不坐下吃饭,给你妈脸子看呢!」

  老公一愣,像以前一样,端着满满的鱼肉坐到客厅去了,不掺和我们的事儿。

  我深吸一口气:「妈,这确实是我的生理问题,结婚前我也不知道,至于孩子,以后我们会想办法要的,医生说,这也不是不能怀孕的病…」

  婆婆一听还有转机,晃着脑袋小声说:「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哄我的……」

  我气得心脏发抖,看她在剩下两盘素菜里不断扒拉着,时不时还舔下筷子。

  头昏昏沉沉的,离开了餐厅。

  然后——

  掏出手机点了份外卖,安静等待。

  拜托,现在是21世纪了,你不给我做饭,我还能饿死自己不成?

  3

  晚上,我起夜的时候,发现婆婆屋子里有亮光。

  不自觉的,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响起:「去看看」,接着,双腿不由自主走了过去。

  等走到门口时我才反应过来,以前我压根不会这样听墙角,难道…是一种指引?

  刚走近,就听到婆婆的声音传来。

  她门没关紧,从小缝儿里射出来的亮光显得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格外清楚。

  婆婆趴在床上,裹着被子,对电话那头说:「是啊,我那傻儿子可喜欢了……」

  「对,你帮我想个办法!」

  「这能行不?她好像……」

  「也对,不试试怎么知道呢!」

  ……

  声音断断续续的,我趴在门上也没怎么听清,不过也不意外,她可能又在憋什么坏点子对付我吧。

  我习惯了。

  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,门突然被风吹得关上了。

  「啪嗒」一声,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。

  冷不丁被吓了一跳,我蓦然回头看向那个屋子,什么都没有。

  里面传来不低的一声:「妈呀!」

  我撇了撇嘴,差点没忍住笑出声,快步回了卧室。

  也就是这么一走,错过了她最后一句话。

  「看你出的这个主意,先把我吓了一跳!」

  如果当时的我听到,也就明白后来家里发生的各种奇怪事儿的都是怎么来的了。

  当然,这都是后话。

  第二天张文康去上班,我躺在床上跟我的委托人们联系,婆婆在客厅活动。

  我俩的相处模式一贯是这样的,一天都说不了一句话,井水不犯河水,但当张文康这个桥梁一回来,我们就开始了大战。

  在床上足足躺了大半天,直到下午才得到工作确认信息,我边不停歇的赶去了。

  打开次卧的门,拿上挂盘和一堆工具,放进包里。

  正换鞋的时候,婆婆冷不丁来了句:「慢点,别崴了脚。」

  我皱了皱眉,她可从来不跟我说话,今天又是太阳打哪边出来的?

  虽说这话不像什么好词,算了…她损我的时候还少吗?

  我没吭气,临关门前伸进颗脑袋,说:「谢谢,您也是,小心吃饭闪了舌头。」

  没等她反应过来,我蹭的一下关上门,听到里面暴跳如雷的喊声:「邹梦!」

  笑着摁电梯,下楼。

  4

  自古以来,阴阳先生都是传男不传女的,所以称之为先生。

  可到我家这辈,因为妈妈生下我后毁了身体,摘了子宫,爸爸又是个疼人的,说什么也不准备再要个男孩回来继承衣钵了,咬咬牙将这个本事传给了我。

  从小,我就比别人更幸运些,因为我能掐会算,甚至时不时还做些预知梦之类的。

  现在想想,恐怕我此生最不幸的事,就是嫁给张文康吧。

  其实,阴阳先生在这些年,已经是易经卜卦、风水相术的代言人了,不少人拿我们当骗子。

  只有那些不入流的下三滥才会冒充我们到处行骗,真正的阴阳先生,会的可不仅仅是那些。

  大家都不知道,我们可以——捉鬼引鬼。

  我现在要去的这家,是之前一个客户介绍的,说是他家女儿夜里招鬼了,现在一直哭闹不停。

  下了车,照例捧着罗盘开始往前走,都不用看导航,没一会就到了那户人家门口。

  我轻轻拨弄卦盘,嘴里阵阵有词,不一会,那卦盘上的三颗小珠就开始滚动,我顺着它停下的方位一点点算过去。

  脸色一变,是大凶!

  收了收被婆婆影响的神色,我还没来得敲门,人家就把门打开了。

  「林神,您来了…」

  我点点头,走进去。

  看到那在地上个哭闹打滚的小女孩,我面色低沉。

  将卦盘插进包里,双手捏诀在眼前挥舞,念道:

  「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。广修亿劫,证吾神通。三界内外,惟道独尊。受持万遍,身有光明。三界侍卫,五帝司迎。万神朝礼,役使雷霆,鬼妖丧胆,精怪忘形。金光速现,覆护真人。急急如律令!」

  下一刻,女孩周身荡起一层气,看得我目瞪口呆。

 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层气,大部分人都是白色的普通颜色,少部分气运极好的可能呈红色或金色,而眼前这个哭闹的小女孩,身上的气是浓重的黑色。

  我恢复了镇定,将包里的道家法宝拿出。

  将阴阳镜支在地上,正对着小女孩的位置。

  她试图跑,但被我一把捉回,用捆鬼绳捆住了肉体,叫她无法动弹。

  从包里展开一张太极八卦图,按照上面说的各个位置将铜钱摆在地上,将小女孩置于阵中位置。

  刚刚接触到阵中,她身上就立刻蒸腾起黑色的烟雾,伴随的是一声接一声凄厉的惨叫。

  当然,普通人是听不到这声惨叫的。

  声音乍起,那尖声直冲脑仁,我忍不住后退了半步。

  但看到起了效果,那魂体在女孩激烈的翻滚中越变越淡,甚至退出了女孩的身体,我还是松了口气。

  等女孩平复下来,我解开她身上的绳子,慢慢将八卦图从她身下抽出,将那些除完鬼的铜钱扔进垃圾桶。

  冲几个大人点点头:「是个小鬼,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。」

  他们感激涕零的把我送走,看着账户余额上又多出的五位数,我满意的点了点头。

  出来已经天色将晚,张文康也要快下班了。

  这一回去,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婆婆恐怕又要刁难我,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,

  揉了揉发疼的眉心,我对付外面的孤魂野鬼倒好说,可对付家里那个老鬼,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
  瞧瞧她昨天晚上说的话,恐怕又不知道在憋什么屁。

  我伸手叫了车,往家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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